流泪的感觉

阿蓓 :喂,你在哪里?

“在香港。”

“我们能见一面吗?你来深圳,我们在深圳见一面好吗?”

“好啊。-------”

“他是有三个孩子的男人,我是他老婆,你们还想见面,你是谁?”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恶狠狠的声音。

“我和他是一个公司的,有点事想找他-------”阿蓓不知所措,可是却被打断。

“他已经被炒鱿鱼了,不是公司的人了,他有三个孩子,没有工作,谁来养家?你是谁?为什么要找他?---”

还没有听完,阿蓓默默的放下了电话,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阿蓓不知道,他的老婆会不会和他吵架,他以后在家里要怎样做人?他老婆会怎样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

电话说到一半,被他老婆拦截。阿蓓好像变成了不光彩的那个人。阿蓓确实暗暗的喜欢着她的上司经理,那个大她13岁的男人,那个35岁的成熟的男人。

过完年,阿蓓返厂,没有买到票,在路上耽搁了两天,阿蓓打电话到公司,经理的下属课长接的电话,阿蓓不敢打扰他,阿蓓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从香港过来上班,就直接跟课长请了假,问都没有问经理的任何情况。可是,到了公司,阿蓓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那个叫altang的男人,已经离职被迫在两天前离开了公司。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后来,公司的挂职厂长在办公室看到了阿蓓,晚上,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了。厂长主动帮阿蓓拨通了altang的电话,接通之后,厂长把电话交到阿蓓 的手上,于是,才有开头的那段对话。

厂长知道阿蓓是altang安排进公司工作的,现在altang无辜离开,跟人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厂长好心的用公司的电话帮阿蓓拨通香港那边altang家里的电话。只为了阿蓓想跟他见一面,问问他是怎么离开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阿蓓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一个有家室的香港男人,一个内地的打工女孩,从此天涯海角,天各一方,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让人怀恋终生的吧。

阿蓓本来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在前台为客人点菜写菜牌,菜牌上面的字写得工工整整,很有个性,就好像阿蓓的人,对客人不卑不亢,不刻意讨好,也不失热情,那青春靓丽的容颜,和一副孤高而又灵动的双眼,俘获了许多客人的心。

阿蓓身材中等,没有凹凸有致的曲线,但有一张圆圆的娃娃一样的精致面孔,皮肤白里透红,穿着统一的制服,也能显得清纯可人。她来到客人的面前,为客人一道道的介绍酒店的特色菜品,语言流利,书写快速,然后把写好的菜牌插一份在桌子上,往往客人都会回味的夸赞一句,再取出菜牌,欣赏她刚刚写的美不胜收的美字。

认识altang是很自然的事情,altang总是一帮人来酒店吃饭,而阿蓓照例来为他们服务。每次点完菜,altang都会跟阿蓓聊几句,问阿蓓读了多少书,家住哪里?为什么字写得这么好看等等。

时间久了,altang一到酒店吃饭,阿蓓就过来服务,聊聊家常,altang好像一个大哥哥一样,阿蓓是广西人,天生会说粤语,而且会一点英语,所以,交谈没有什么障碍。

第一次,altang从香港带了一盒燕窝送给阿蓓,说是女孩子吃了养颜润肤的。阿蓓尝尝,甜丝丝的,便像吃零食一样,把里面的四个小瓶都拿出来,分给自己的好姐妹,一人吃了两瓶。

下次来,altang问阿蓓,燕窝吃完了没有?阿蓓说,一天就吃完了,味道不错。

altang嗔怒的说:这么好的东西,被你这样吃,真是浪费了。

冬天来了,altang为阿蓓带来了一件通体洁白的纯色羊毛衫。

阿蓓穿在身上,暖暖的。

一个星期过去了,altang又来了,从香港带来一大束红艳艳的花,包装精美。在酒店同事的目光中,阿蓓想都没想,撕掉了包装,把花一朵朵插在酒店的杯子里面,东一朵西一朵。

altang后来知道了,说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这么好的花是要用花瓶插的,随意撕开随意散插是不对的。

阿蓓生在贫穷之家,根本不懂花语,也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这跟农村随手扯的一把野花有什么不同呢?甚至一点香味都没有。

后来,altang请阿蓓去卡拉OK唱歌,阿蓓受不了k歌房强劲的冷气,冻得瑟瑟发抖。中央空调不可以自己调温,大家都没有多余的衣服,altang出去想买一件衣服给阿蓓穿,可是在街上转了一圈,只看到卖床上用品的,于是只好进去买了一条座毯。拿到k歌房给阿蓓披在肩上。阿蓓身上一下子暖和多了。于是点了许多的歌,阿蓓尽情的唱了一回。altang偶尔唱一首,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阿蓓唱。

altang请阿蓓吃宵夜,阿蓓说不吃宵夜,阿蓓其实一直都对男人有戒心,特别是这种香港过来的男人。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地,当着高管或者各部门的经理,工资是内地员工的十几倍,年薪十万到三十万不等,一般普通打工仔打工妹的工资只有大几百元就是高的。这些香港人在内地,吃喝玩乐的消费档次都不低,可是比起香港却是便宜实惠多了。

每天晚上下了班,去KTV包房唱歌的,到发廊洗头按摩的,去酒店聚会吃饭的等等,夜生活丰富多彩。阿蓓在酒店上班,每天都能看到香港人带着年轻的女孩子来吃饭,这些女孩子有的是发廊洗头按摩的,有的是KTV陪唱的,甚至还有足浴店的洗脚女。所以,阿蓓不愿意去跟人出去吃宵夜。阿蓓不是那种档次的女孩。

后来,altang说他的公司招人,阿蓓可以去做文职工作,不用每天跟客人打交道。阿蓓当然是愿意的,虽然酒店的工资高,但每天要应付或刁难或献殷勤的男人也终究不是阿蓓的性格。

阿蓓背着简单的行李,穿着一套蓝色的运动服,一头剪短的学生头,清爽靓丽,拿着altang给的名片,到altang的公司报到。

门卫打电话上去请示之后,一会下来一个叫丽妮的女孩,也是公司的文员,带着阿蓓去宿舍楼安置住宿,然后领着阿蓓到公司办公室办理手续,之后带到了altang的办公室。

超大的办公桌后面有一张旋转的皮椅,altang正在用英文跟客户交谈,抑扬顿挫,神采飞扬。

丽妮指指几张小办公桌中靠门的一个,让阿蓓在这里坐,挨着的还有一个女孩,是小米。另外一边还有课长汤和组长阿文的桌子。

小米基本上是课长的秘书,阿蓓,丽妮和阿文都直接向altang请示。

丽妮和阿蓓都是外地人,彼此一见如故,只有阿文是本地人,见又来了一个新人,用本地话对阿蓓说:以后学着点,总经理的茶今后就是你倒了。

阿蓓初来乍到,何曾见过这种阵势,面面相觑。altang抬起头,放下了电话。对阿文说:“我不渴,都不用倒了。”

然后对丽妮说:“她刚来,你带她到公司各个办公楼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认认路。”

丽妮和阿蓓像两只欢快的小鸟,飞出办公室,到生产组,包装组,品质组,仓库,来料组,各个小办公室跑了一趟,认识各组组长,技术员,文员等人。

以后,阿蓓每天都跟altang一个办公室上班,altang拿来一匝资料,让阿蓓抄写,阿蓓拿起笔就会感到一种自豪,阿蓓最喜欢伏案疾书。厚厚的一榻材料,阿蓓半天就抄完了。

altang拿来一份文件,让阿蓓送到公司总办公室的最高层领导那里。阿蓓还没有领到工作服,穿着便装,拿着文件站到总经理面前,总经理简单的问了几句阿蓓:“你就是altang介绍进来的吗?为什么不穿工作服呢?。以后可要注意了。”

阿蓓告诉altang,总经理怪她没有穿工作服。隔天,丽妮拿来两套工作服,淡淡的天蓝色,穿在身上,像极了一颗小草。

晚上,员工都在加班,阿蓓也不例外,可是altang却不见了,高层都不用加班。

流水线上机器发出极细微的轰鸣声,一排排女工双手不停的拿起手边的零件做好一道工序,然后又放到面前的传送带上,又拿起另外一件,做着相同的事情,如此往复。

阿蓓在办公室坐久了便到车间去转转,同样都是女孩,阿蓓有更大的自由,阿蓓心里知道,这应该感谢altang的知遇之恩。阿蓓第一次做办公室文秘工作,许多事情都是不懂的,altang有空就会教阿蓓,整理文件柜,各个文件归类,贴上标签,方便查找;整理公司业务往来的电话号码,抄写在一张单子上,贴在显眼的位置;熟悉各个产品的中文和英文名称,做记录准备开会的资料;

成为了公司的上下级同事,altang便很少跟阿蓓聊家常了。近在身边,彼此注视,当中却又无形的隔了一道墙。阿蓓看见altang接待国外商人,一口流利的英语;阿蓓看着altang每到周末便急匆匆的提着行李包去赶回港的火车;阿蓓看见altang买了香烟,去送给一个爱吸烟的KTV歌女;阿蓓看见altang加班写文件一根一根的抽烟

有一次,香港来的几个经理们一起去唱歌,办公室的所有人都被邀请参加。小米,丽妮,阿文,阿蓓四个女孩,阿蓓喝了一杯洋酒,像汽水的味道,马上便感觉昏沉沉的,阿蓓趁着酒劲,拿着话筒,歪歪扭扭却死劲的唱着,唱到泪水都流出来了,好像要发泄心中的什么不满情绪。altang只是看着,并不阻止。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阿蓓闻到altang身上一股成熟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虽然近在咫尺,altang和阿蓓并肩而坐,这样诡异的气氛,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蓓原来一直防着男人,可是现在,对altang却不知不觉有所期待,期待altang哪怕握一握手,或者借个肩膀靠靠也行。

altang是一个出门在外的男人,是男人肯定会花心,肯定会对喜欢的女孩展开攻势,今天买东西送给这个明天买东西送给那个。可是altang对阿蓓,就好像阿蓓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有成全,不敢染指。

让她做喜欢的工作,给她安宁的环境,让她安静的生活。

阿蓓每天晚上加班,大部分时间altang都不在,所以阿蓓有许多自由的时间。阿蓓最喜欢就是听收音机,静夜心曲,播放一首舒缓深情的歌,然后讲一个凄婉的动人的爱情故事。阿蓓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感受着别人的那份深情,再看看自己独处时最想念的是谁?阿蓓不知道自己尽然不知不觉对altang牵肠挂肚。

altang两天之后从香港回来了,在办公室上班,阿蓓痴痴的望着他,大着胆子对altang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在公司的回廊,两人扶着栏杆,眺望外面,彼此都不敢相看。阿蓓未语泪先流,不知道怎么样表达内心的感受。可在这样的环境流泪实在不妥,阿蓓勉强的开口:“我没事,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altang想上前安慰阿蓓几句,想想说什么都是多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于是,神色黯然的离开了。

阿蓓擦干眼泪,心里受到眼泪的冲刷,瞬间也舒服了不少。

以后,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再后来放假了,再后来,两人再也没有见面,再后来彼此都把这段放入了心里最隐秘的一角,终身回味,永远牵挂。

那个阿蓓现在结了婚没有,生活过得好不好?

那个altang现在也是个老头子了吧,是否还在拼命工作,或者已经赋闲在家?

一切的一切都不知道了,只有那段想流泪的感觉,印在了阿蓓的心灵深处。那一次不能赴的约,也成了altang终身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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