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
我一如往常加班之后回家，看见老妈坐在饭桌旁愁眉苦脸，桌子上是未动的饭菜。
“怎么了？还没吃饭？”我问。
“你宝贝女儿在学校和人打架，回来不吃饭，不说话，躲在卧室里不出来，你快去看看吧。”
放下公文包，我来到女儿卧室前，“咚咚咚”，先轻轻敲了三下门，“请问小白兔在家吗？”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应我。
“小白兔是不是睡着了？”我又问。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小白兔睡着了，大灰狼就进来咯。”
我轻轻推开门。床上可人的小兔子用被子把自己蒙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轻轻地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躺在那一小团的旁边。
在我躺下的时候，那一小团往我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像是不想靠我那么近。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右手尽量温柔的放在那一小团的上面。
她这次没有躲闪，我有点得意，开始像捋顺小猫的毛一样安抚她。
“我可爱的小宝贝，怎么了？”我轻声问。
“没事儿。”被窝里传来委屈的声音。那一小团又往里靠了靠，想躲开我的手。
我知道她肯定是哭了，就跟她妈妈一样，每次受委屈都说没事儿，但是如果不哄，过一会儿又过来哭着让我哄她。
拉开被子，我钻了进去，把她拉进怀里。轻声问：“怎么了？”我把语气尽量控制得温柔。
她转过头，躲在我怀里，大声哭了起来。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一直重复着“没事儿，没事儿……”
她越哭越大声，我的胸前湿了一大片，今晚怕是要洗衣服了。
老妈跑进屋里，我冲她摆摆手，使了个眼神，暗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让她去外屋等着。
她哭了好一会儿，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还在哽咽，我知道她累了，和她妈一个德行。
“哎呦，看看我的小鼻涕虫，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我捧起她的脸蛋，一边帮她擦泪一边说。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把她的头发黏在脸上，乱糟糟的，像极了她妈。
“哎呀，眼睛怎么哭肿了，我的衬衫都湿了，今晚你要给我洗衬衫。”我稍稍用了点责怪的语气，试图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才不给你洗。”她小声嘟囔着。
“好好好，那可怜的老爸只能自己洗了。”
我们两个静静的躺在床上，我一边撩拨她的碎发玩，一边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平复。
我刚想用一个玩笑打破平静。她却先开了口。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被她的问题惊了一下，我看向她，发现她在盯着我。屋里的等没开，外面街道的光也并不明亮，我看不清周围，但是能感受到她眼睛里润润的光。
我叹了一口长气，稍微控制了一下语气问道：“宝贝，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今天有人说我是没有妈妈的野孩子。”她的声音有一次开始哽咽。
靠！
“是谁说你的？同学吗？所以你才跟他们打架的吗？”我尽量控制语气。
“嗯。”她委屈地点头。
明天就去学校投诉，看我不打他们屁股的！
“你说妈妈只是出门了，但是我真的好久好久没看见她了，我好想她呀。”她开始小声啜泣。
我有点慌乱。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会回来找我了。”她又开始了大哭。
我也有点想哭。
我有又一次把她抱进怀里，在她的哭声中，我的思绪开始乱飞。
不知道过了过久，她又一次累了，在我的怀里哽咽，用我的衬衫擦鼻涕。
我安慰她说“妈妈很爱很爱你的，妈妈也很爱很爱我，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妈妈回不来。”
她看向我，眼角上的泪顺着脸颊唰的一下，掉了下来。“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用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和眼角的眼泪，我不想骗她，但是我也不想让她难过。
我说：“我也不知道，她说过会尽早回来的。”鬼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不回来了。”这次她没有哭。
我坐了起来，把她也抱了起来，让她靠着枕头坐着。
“她不会不要我们的，她真的很爱很爱我们。”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让她感受到我的认真。
可能她感受到了我的认真，也可能是选择相信我，低头看着互相揉搓的小手说了一声“好吧”。
这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你想不想听一听妈妈的故事。”
“想。”她抬起头，看向我。
我爬过去，靠在另一个枕头上，把靠她那边的胳膊伸了出去。她默契的钻进了我的怀里。我搂着她，靠着枕头，试图用最妥帖的语言告诉她一个故事。
“让爸爸想想怎么跟你说哈。”
“好。”可能是第一次跟她讲妈妈的故事让她来了兴致，她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天使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也就是你的妈妈。
她的诞生和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们的诞生不太一样，很平凡。
就是在姥姥家旁的医院里出生的。
她从小很善良很可爱，就和其他故事里的公主一样。
后来妈妈长大，成为了一名医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从病魔的手里救回了很多很多的人。
有一天，爸爸生病，去了医院看病，遇见了妈妈。”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吗？”女儿问。
“没有，你妈妈给我看病的时候，一直板着脸，表情严肃，虽然挺漂亮的，但就像的一个冰山公主一样，给人感觉硬硬的，没有温度。”
“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医院复查的时候，看见她躲在一个角落里哭。
她和你一样，小小的，躲在走廊的角落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胳膊里。
爸爸当时很震惊，没想到妈妈那种看起来很坚硬的人有那么脆弱的样子。”
“那妈妈为什么哭呀？”
“因为妈妈没能从病魔怪物的手里救下小朋友。
她和你一样，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哽咽到爸爸反应了好久才明白妈妈说了什么。”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嗯。后来爸爸追了妈妈好久，才追到手。嘿嘿。”
“再后来呢？”
“再后来，爸爸和妈妈结了婚，然后有了你，在你出生不久之后，世界各地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什么事情？”
“不好的事情，在南边出现了很大很大灭不掉的火，西边出现了许多虫子吃光了农民伯伯的粮食，我们这里出现了很厉害的病魔，到处吃人。也就是那个时候妈妈出的远门。”
“她是去打怪物了吗？”
“嗯，她去打病魔了。”
“那她还要多久打完呀？”
“已经打完了。那年还没结束，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为什么还不回家啊。我想妈妈。”
我看了看怀里乖巧的女儿，忍不住有点想说谎。
“那一年，妈妈救了很多人，很多小朋友。但是自己也累倒了……”
我的思绪越来越乱，开始有点后悔没早点想好故事走向。
“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生病回不了家了？”
我想到了！！
“不是，是妈妈的能量用光了，然后变成了特别小的小朋友。小到需要我们去保护她。”
“是和我一样小吗？”
“不知道，可能和你一样大，也可能比你还小一些。”
“那去哪儿能找到她呢？我要去保护她。”
“不用，妈妈现在可能还很小，认不出我们，不过没有关系，她之前救了那么多的小朋友，她们会帮助我们保护她，照顾她的。所以宝贝，你要温柔的对待身边的小伙伴，小朋友，说不定那就是妈妈。”
“当然，妈妈肯定会变成一个温柔的小朋友，如果遇到对你不温柔的小朋友，就告诉爸爸和老师。”我补充了一下。
“妈妈在变成小朋友之前，跟我说，她爱我们，她对之后没有办法陪伴你感到很抱歉。妈妈希望你能够原谅妈妈的任性。虽然爸爸之前不是很支持妈妈去，但是谁让妈妈是一个小天使呢，作为家人我们要理解和支持妈妈。爸爸也会帮助妈妈把她对你的爱一起给你，让你更好的成长。”我继续说。
女儿在怀里嘟囔了声“好吧”，然后蜷了蜷身子，忘我怀里拱了拱。我用双手环住这头温顺可爱的小动物，轻轻抚拍她的背。没过一会儿，她睡着了。
听着她的呼吸，我开始重新回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究竟有没有好好表达清楚。
自从五年前。她离开之后，我一直感觉自己活在梦里，一切都很不真实，过了很久很久才习惯了没有她的生活。至今还无法想女儿说明一切现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消化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女儿去承担。
关于那一年的事情，我希望我的女儿可以永远不知道，永远活在童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