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杂忆(21)~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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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想了很久都没有动手写的题目。

这里的锄,不是锄头的锄;大地,也不是大地母亲的大地;所以,锄大地,是带引号的锄大地,确切的说,是一种叫“锄大地”的卜克牌娱乐活动。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电视电影甚至书报杂志都没有现在丰富,麻将也还没有兴起。刚到珠海时,对香港电视剧感兴趣了一阵子,但以白话对白,以及基本上千篇一律的故事情节让人慢慢的失去了兴趣。那时候,我有一个从广西调来的邻居,此君姓梁,名振君,我们平时就叫他“阿君”,后来混熟了,阿字都不叫了,经常直接呼叫“君”,用白话叫起来,十分有气势和有味道。

有一天傍晚,阿君叫我去他家,在他家门口,他问我会不会锄大地。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锄大地这个词,误认为是锄地或者翻地种菜什么的。当我脱口而出说会,从小到大都会锄地种地时,这家伙哈哈大笑。然后告诉我,锄大地是打卜克牌,就是你们北方人的“跑得快”和“争上游”。明白了锄大地的含义,我对他说,这种锄大地我更会,也是从小就会。

应该是小学三年级时,不记得是建光还是良贤,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付卜克牌,经过几个傍晚的练习,学会了升级和争上游。第一次知道了大鬼(大王)和小鬼(小王),知道了下台、上台、大光、小光、扣底和升级等等俗语和规则,而且很快就和建光、良贤一起入迷(沉迷)于这种变化多端的卜克游戏。因为升级要四个人,而跑得快(争上游)三个人或两个人都可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们三个人打,记得有一次中午,在上学路上,躲在樟树底下打,结果,忘记了上学时间,匆匆跑到学校时,三个人在坡底下互相喊叫,装着不是同路去上学的样子来蒙敝老师。但是,很快就被同学揭发了,受到了老师的批评。再后来,上学路上应该再也没有打过卜克了。

那天晚上,我到阿君家里时,餐厅的桌子上,阿君,阿忠,阿赵和谭强添四个人已经在打,我看了两把牌,就搞清楚了他们的规则。因为他们带有赌的彩头,一张牌一毛钱,我不想参与。后来见他们每盘结束都要算半天,几毛钱,几块钱找来找去,我给他们找来纸笔,帮他们加减记数,等数据到了100,按记录的数据结算输赢。

我们小时候玩卜克,输赢肯定没有钱的,最多是刮刮鼻子或者打一下手心什么的。玩法是一模一样的,黑桃2最大,红挑2、梅花2和方块2依次,然后按花色和数字顺序,A、k、Q、J到10、9、8……,每盘都是摸到方块3的人出牌,各人根据自己手中的13张牌进行合理组合,或互相压制,或互相控制,或互相利用,只要有一人把13张牌出完了,争到了上游,这盘结束,其他三家就算“淹死了”,按手中剩余的卜克牌数量计数,八张以内一比一计,八张到十二张翻倍计,如果一张都没有出,13张牌都在手上淹死,那就乘三倍,输39张牌,按一毛钱一张,就输3块9毛钱。

这种带小小赌资的娱乐,那是嘻笑怒骂,热闹争吵,快乐无穷的。每个人每盘的牌,都是不同的,四个人的个性、脾气和作风也各不相同,看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对这几个家伙的牌风和心性都有些了解了,觉得他们的水平很一般,虽然嘴巴上不说想打,但心里面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正好,憨厚实在的红木家俱厂的阿忠连续两盘被关住,一张都没有机会出,淹了39张,两盘输了78张牌,加上之前输的,已经超过100张了,应该输十几块钱,阿忠把牌往桌子中央一推,留下一把散钱,说了一声不打了,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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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过卜克牌(或麻将)的人都知道,输了的人走,肯定可以的,但赢了的肯定不想走,才八点多钟,时间不上不下,如果结束,有些人回家,老婆还会说你为什么那么早回来,是不是输了钱?因此,这几个家伙当然不会放过我这个“水鱼”,连拉带拽请我上台打。结果,兼职记数的我,不用一个小时,就让三个人中的两个人输的张数超过了100,客气地请他们付钱清零。原以为清零后他们会像阿忠一样推牌不打了,没想到他们一致不服输,非要再打到一轮。

说实话,开始真的是牌好,判断也准,出击也果断,是真功夫赢的。后来的牌就差了,好多盘都差点被“淹死”,好几次都快输100了,又减了下来。再后来,我发现这几个家伙基本上不记牌,而我自己,说实话,记牌,是我的强项,我基本上能记住哪些牌在台面,哪些牌在手上,哪些牌可能在谁手上。于是,为了尽快扭转局面,我决定作弊,利用他们不记牌的漏洞,把已经出了的牌拿起来再出一次,几次都是反败为胜。接下来,利用两盘好牌,争得两个上游,成功地把阿君“淹死”,关住13张,乘3倍变成39,达到100,再次清零,结束了人生中第一次带彩的锄大地。

后来的很多年,在麻将兴起之前,不去炒更的夜晚,基本上都被这些家伙叫去锄大地,为此,太太曾经无数次抱怨说,很怀念江财西山头时代的我,不喜欢现在天天锄大地的我。当然,因为会记牌,加上偶尔作弊,自然赢多输少,或者不输。现在想想都好笑,一般来讲,我只是偶尔从台面取手上需要的一两张关键牌,以改造手中的牌,后来把打掉的红心2,甚至黑桃2捡起来再打一次,他们都发现不了,再后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主动告诉他们我作弊了,请他们认真一点。

很小的时候,没有文化的母亲就告诉我,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不能看不起人。当年一起锄大地的人,后来都成为我很多年很好的哥们,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学历,但人好,实在,在我刚到珠海的那几年,因为晚上一起锄大地,平时很多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都十分仗义地帮忙。之所以会把我们平凡生活中的平凡故事写出来,是因为最近老是想起这些老哥们的好。

现在,虽然不锄大地了,当然也不打麻将了。但是,每个星期六,还是有一伙兄弟坚持打三副牌的“拖拉机”,大家一起骂来骂去,互相捉弄取笑,和当年锄大地的乐趣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打的“拖拉机”是不加油的“拖拉机”,纯粹是素的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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