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场非分的幸福,就是注定的劫数
昨夜风雨迷离,苏曼君倾尽全力在幸福的风暴中飘摇沉浮,事后便在他温柔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当甜蜜溶化了自己,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意识里只有甜蜜。
当她睁开眼睛时已是天明,就见文雍去卫生间的背影。但见她黛眉舒展,嘴角上弯。脸上春意阑珊,心中还有余甜,浅浅的笑,凌乱的床,幸福的心,灵魂里还是云雨,眼眸里都是艳情。
暖床虽好,却不属于白天,起来吧。有爱的时候天天都是好日子,穿戴整齐,收拾这个神秘的销魂之夜的留存和记忆,新的一天开始了。
文雍洗漱完出来,苏曼君迎了上去,含情的眼神,长长的拥抱,轻轻的唇吻。
从此,在这间小屋,他们的心灵失去了距离,他们的身体没有了界限。每天早晨,他们带着一夜的幸福上路,白天各自去忙,黄昏时在培训部碰头,倦鸟归巢。
时光就像捧不起的尘沙,无论我们如何用心,都无法阻止它从我们双手的任何些微的缝隙间流逝不止。
真正的冬季来了,这里不象北方冷得那么突兀干脆,但仍然会让你慢慢地感觉到冬天的气息。
渐渐地苏曼君也不怎么去培训部了,她又开始了在这座城市里不停地奔走,去寻找她心里的那个自己的位置。柳文雍和另外两个同事结伴一起到各个居民区里做图书服务,暂时也可以勉强度日,看起来还不错,似乎未来时光还是值得期许努力的。
但是,非分的幸福可能就是劫数。柳文雍是个生命力及其强悍的男人,若是在远年过去,说不定他还是个多子多孙的命。
聪明的苏曼君,也有粗心大意的时候,幸福晕了头,她竟然完全没有采取一丁点儿的避孕措施,在甜蜜的轨道上奔跑的女人,有些时候是忘乎所以的,忙来忙去偶尔竟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在平常时候,尊贵的大姨妈总是按时来敲门,可这一次都过去十天了,她才记起该来的亲戚没有光临。
去妇检一查,懵了,大姨妈被一个想要做她孩子的天使挡在了半道路途。
这本来是一个喜讯,但对于此时的她就像是个噩耗。顷刻之间,她有点像丢了魂,失了心。
飞来的天使弄错了时间,如一个粉色梦魇,怪异地盯着她毫无准备的心。从未有过的惶恐沉重了轻盈的脚步,凌乱了明亮的心,抽走了美丽的支撑。她的腿脚象是灌入了铅液一般,无力再去奔走,她异常辛苦地回到小屋,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下午,独自反刍着那些并不久远的记忆。
她来自湘西的一个美丽的小城,母亲在文化馆工作,父亲在她心里只有模糊的记忆,听妈妈说父亲是一个英雄,人很帅。她看过父亲的照片,所以相信妈妈的话,原来她一直都不懂妈妈为什么从来就一个人过,现在她好像是明白了一些。女人固执起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也说不清道不明,她就是固执,仅此而已。
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苏曼君,在兰州与文雍的那次邂逅,是她生命旅程中第一次单独与一个让 她心动的俊朗男子如此近距离相对而坐那么久,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而把持不住自己的心跳。文雍就成了她心里那个抹不掉的影子。
后来,她在东莞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基本上就是按照那个影子来挑的。在深圳再次遇到他时,苏曼君似乎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曲折浪漫的故事,不管是前世的还是今生的,总归会是一段千回百转欲说还休的生命传奇,她要做的就是随性,随心,随缘。
但是,到了今天,她不得不想一些更为严肃的问题。生命旅程中有很多意外,有些可以一笑而过,有些却会改变整个生命的航程。
毫无疑问她此时此刻所面对的意外就属于后者,她该何去何从呢?柳文雍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因为一些她并不确切知道的原因,被命运挤到了最为不堪的境地而遇上了自己,是缘也是劫。
他并不是个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她们之间,曼君觉得还是自己的主动才会有今日的意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自己就那么迷恋于他呢?
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个意外来得真是不合适宜,它既不合法又不合理,它来到这个世界,或许会成就一个家庭,但它同时就会破碎另一个家庭。无论如何,在他们这几个人中,都会有受苦受难的人和永不快乐的心。
还有最现实的问题是,就算柳文雍是单身,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没有准备好就生育意味着漫长而苦难的人生开始,而且是难以逆转难以救赎的。
思来想去,最终她露出了怪异而苦涩的微笑。感谢苍天恩赐,可他们却真是无能为力。她决定让天使还是回到天堂去。拒绝天使或许是有罪过的,但是她满怀对人间的慈悲,本身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天使还可再来,可一旦造成了伤害那就是永远赎不回来罪过。她愿意苦自己而恕别人,苍天不原谅宽恕她还会去原谅宽恕谁呢?
那天傍晚,柳文雍回到小屋,见苏曼君躺在床上,灯也没有开,他有些诧异,便打开灯来到床前关切地问道:“曼君,你咋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曼君好像是才醒过神来,起来靠着床栏坐着,看看他一笑:“今天出门感觉有点不舒服,就去医院看了一下,弄点药吃,睡了一觉,没事了。”
柳文雍满腹狐疑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又问道:“真的吗?什么病啊?”
苏曼君显得有些扭捏和羞涩,妩媚又神秘地看着他轻声说:“都是女孩子家的病,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又不会治。医生说明天还要去做个全面检查,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去?”
柳文雍当即回答说:“什么能不能啊?我去。你坐着,今天我买了鸡蛋,咱们今晚做西红柿煎蛋面,好吗?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厨艺。”
“好啊。”苏曼君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看着柳文雍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柳文雍正在厨房忙活着,苏曼君来到厨房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就说了“好香”两个字便不再说话,眯着眼睛,好陶醉享受的样子。柳文雍也就由她抱着,小心翼翼地做手里的事,逗她说道:“饿了吧,别着急,一会儿就好了,来,嘴巴张开,先尝一块煎蛋。”他夹一小块放到苏曼君伸出来的嘴里。好一幅幸福温馨的画面啊,只可惜他们不是一家人,这甜蜜的画面里有难言的愧疚和隐忍的心酸。
苏曼君当然不知道,柳文雍其实就只会做几种面条,想做点别的也做不出来。
别有滋味的爱心晚餐,各怀心事的真心爱人,苦涩里绽放着美丽的笑容。温暖,感动,依靠,还有无尽的忧伤。
夜晚,在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是不一样的,甚至连它的颜色都会黑得不同,你的小宇宙是什么,它就会变成怎样的。在你顺风顺水心情好的时候,穷山恶水或许都会是漂亮的风景,虽然山水依旧日月如常。
对于他们俩,这是一个宁静而温暖的夜,睡在柳文雍的怀抱里,听他在耳边的轻声细语,苏曼君把自己埋在童话里,倾诉着自己如梦的心事。“雍,如果我们分开了,你会很快就忘了我吗?”
文雍轻声叹息诚实地回答说:“怎么会呢?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你。唉,就算我想忘掉,只怕是越想忘,越清晰。”
苏曼君又问:“为什么?”
文雍心里有些感叹,他轻轻地吻在她腮边,柔声说道:“没有为什么,我本来只想要三秒的记忆,可苍天给了我三千年,它把我当成胡杨一样对待。那么长久的年岁,我如何敢健忘。曼君,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苏曼君好似去有所思,慢悠悠地说:“雍,其实也没有具体,这些日子过来,我想了很多,也许深圳这座城市不是我的归宿,我寻找的东西看起来离我很近,其实它离我很远。”
文雍稍稍有些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苏曼君似乎进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美好想象的空间,她无限神往地描绘着她未来的希望世界:“有一份喜欢的工作,适当的收入,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如你一样的爱人。有爱心早餐,白天有时间小憩,享受午后的阳光,黑夜里有陪伴,有书香。让生命有盼望,灵魂有家。我不喜欢一个人流浪,我祈望可心的人伴我远行,就算是一辈子都在路上,也不迷途不彷徨。可是,我好像是走错了地方。雍,其实我现在觉得,也不用再那么挑剔了,还是早些找一个实际一点的工作,好好地做几年,然后就回到妈妈身边去,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辈子。”
她的说文雍是懂的,但还是忍不住疑问:“回去?嫁人?”
苏曼君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唉,不嫁人还能怎样?做你一辈子的情人吗?雍,你知道我真是愿意这样的,但只怕你却没有那么潇洒,你心里的甜和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就像是来自不同世界里的两颗星星,在这里相遇只是一个奇迹,我们最终会回到我们自己的天空去。雍,如果真有来生,我们生在同一个世界里好吗?在我们彼此最好的季节里遇上,愿我的生命里,早早地住进你,没有意外和插曲。无论是快乐与悲伤我们都在一起。每一个夜晚都像现在,我的一生永远都依偎在你的怀里。你可愿意?”
听到这些话,柳文雍只是“嗯”了一声,他还能说什么呢?这是一个女人最干净的魂魄的回声,这是神的表白,任何回答都是苍白无力的。就像一个肉眼凡胎面对神灵的青睐,那就是神话,不需要世俗的回答。
柳文雍唯一的反应就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任由涌出眼泪清洗自己灵魂的污垢,生命的沉渣,或许,这样就能让自己感觉似乎变得干净一些,从而减轻压在自己内心的罪责。和许多个夜晚一样,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直说了很久很久,也不知谁先闭嘴,谁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