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道昏暗,树影幢幢。
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在街上游荡,她披散着头发,轻哼着摇篮曲。
她的宝宝睡着了,睡着了。
她沿着河岸慢慢地走,河水像时光一样静静流淌。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孩儿的哭声。循声而去,她发现宝宝被挂在了高高的虹桥上。
她像睡梦中突然惊醒一样,整个身体瞬间被激活,风驰电掣般跑到桥头,攀着栏杆就往上爬。
夜风掀起她的裙裾,柔美的倩影倒映在粼粼波光上,像一朵盈盈绽开的白莲在刀尖上舞蹈。
“您节哀顺变。”医生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得他的心生疼。
一周前,在同一家医院,他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被医生判了死刑。
一周后,他的妻子又被判了死刑。
一个月前,他和妻子还期期盼望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憧憬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这偌大的世间就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
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做了什么孽吗?上天要这样惩罚他。
最后,他同意捐出妻子的器官。这也是妻子生前的愿望。
一个寒颤,他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妻子不见了。
起身下床,他看见她穿着白色的睡袍,抱着枕头在客厅走来走去。
“宝宝,乖。宝宝,不哭。”她似在呓语。
窗外月色惨白,一道血色的云光穿过圆月,直指虹桥。虹桥下的河水呜咽东流。
夫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
突然,他感到脊背发凉,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整个空间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妻子突然转过身,怔怔的盯着他,一言不发,继而直直地从他身边穿过去,躺在床上睡下了。
他确信,妻子是在梦游。
自从心脏移植手术以后,她晚上就出现了夜游症,给孩子换尿布、唱摇篮曲、哄孩子入睡。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移植了那个死了孩子的女人的心脏。
他做错了吗?他低声问自己。
他只是想让妻子活下来,他功能名就,他终于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是上天却要夺走他的妻子,他不服。
他发誓一定要让妻子活下来,用尽一切办法。
“您节哀顺变。”医生宣布了她的死亡。
他跪在她的墓碑前,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孕妇大出血,Rh阴性血,血库存血量不足。那一晚,医院乱作一团。
他的妻子是Rh阴性血,正在医院等待器官配型,她给孕妇献了血。
可是,孩子没保住。
孕妇几乎精神失常,一整宿一整宿地抱着枕头在走廊里游荡。新生儿的哭声让长廊里的怨念郁结,心中的阴霾久久消散不去。
她和妻子血型相配,她的孩子去了天堂,她不应该去天堂陪伴自己的孩子吗?离开吧,不要再这样痛苦了。
终于,她坠了河。
“老婆,我用尽一切办法为你移植了心脏,你为什么要从虹桥上跳了下去,为什么?”他像发疯的狮子一样红着眼睛低吼。
“离开吧,不要再这样痛苦了。”黑暗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