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没有回来，真的太操蛋了。”前些天，我的前同事Sandy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这是我离职两个月后，得到的关于原单位的第一条信息。
两个月前，我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辞职。在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也有很多同事和我一样，因为各种累觉不爱的理由，身虽在，心已远。但是，他们大多数心虽动却未行动。比如Sandy。
她和我同龄，比我晚三年在本单位入职。她刚入职那会儿，还是我们这个行业貌似风光的尾期，虽然偶尔会累，但是拿到工资的时候也会觉得累得值。Sandy很满意当时的状态，她是本地人，虽然还是单身，但父母早就给她准备了一套房子，平时和父母也没有住在一起，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就逛街、看电视、打游戏，每个月4000多块钱的工资，在这个三线小城过得也算惬意。
在主观认定的舒适环境里，人是会变懒的，当懒癌上身后，所有上进的想法都会被一种名叫拖延症的并发症阻碍，久而久之，就像被病毒击溃的免疫细胞一样，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如果自己不积极，时间到了，你总会为自己曾经的懒惰消极而付出代价，而且，这个锅只能你自己背。
不知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突然察觉往常一些小福利莫名的没有了（并非公务人员的单位福利），工资下调了，部门开始减员合并了……是的，我们这个行业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今天，逐渐暴露出竞争劣势，别说曾经也曾如日中天，而今怕是已日暮黄昏。
不在改革中崛起，就在改革中灭亡。
安逸久了的人，恐怕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大家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有人继续安逸，有人牢骚满腹，有人诚惶诚恐。不幸的是，在我的原单位，那些继续安逸的人多是年逾五旬，有编制的中层管理人员，他们几乎都占据着各个部门领头羊的位置。以往，他们按部就班的安排工作任务，辛苦的事儿都是手下的年轻人去做，早已习惯了姗姗来迟、喝茶上网，甚至沉迷饭局牌桌。因为编制和职务的原因，他们也没有绩效任务，不论工作如何，每个月那些固定的工资组成一个都不会少。过着退休人员的日子，拿着管理人员的工资，这样的日子谁不喜欢。曾经，他们这种工作作风就常被年轻的同事们诟病，可是也没办法，敢怒不敢言。
当大环境不好的现实摆在眼前后，公司必须要寻求改变来抵御行业寒潮的攻击，只要有变革，势必会影响一些人的利益。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影响或许更小一点，毕竟他们一直在有压力的工作环境下生存；但是对于那些“半退休”的领导们来说，影响可就大了，至少他们现在每个月需要进行绩效考核，而且与工资挂钩，再也不能那么轻松的拿高薪了。即便如此，懒散惯了的这批中层领导因为有编制护身，还有所谓的职务津贴，虽然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混日子，依然可以披个马甲继续逍遥，毕竟有几十年的工作资历，场面上的障眼法还是会的：自己的任务交给部门人员代替完成，不管别人愿不愿意；领导来考查部门工作，鞍前马后吹嘘夸捧，毫不在意手下职员异样的眼光……
曾经，我所在部门的领导就曾当着我们的面说过，“混几年退休了，钱一分都不会少我的，跟他操个什么心哦，吃多了。”当时，也就是因为他这句话，让我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如果是大环境的原因，全世界的同行都会面临同样的难题，只要我们心中有信仰的种子，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与改革创新的魄力，大家拧成一股绳，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努力，我是愿意同甘共苦的。但是，如果我们的领导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在逆水而行的危船上继续打盹，抱歉，我“自私”地认为，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等死。
这样的人，占据着部门领导的位置，承担着上传下达的职责是很危险的。不仅容易造成上面的政策不能完整及时地传达下来，而且容易导致下面员工的工作成绩被抹杀。我想有职场经验的人，应该能体会我这句话。
我们隔壁部门的Sam就倒霉地碰到了这样的糟心事儿。年初，公司分配给他们部门300万元的任 务，时间过去小半年了也没开张，部门主任老王每个星期都催他们，并不断提醒完不成任务会扣工资，但是自己并没有什么行动。一次机缘巧合，Sam在一个学长组织的饭局上认识了一位企业负责营销的副总，Sam觉得是个机会，就拉上学长的面子和别人搭上了线。抠着脑门给别人做项目策划，自掏腰包请别人吃饭，维系了3个月的关系，终于“混”成了“兄弟”，别人也答应帮他这个忙，先试水一下，“赞助”他30万元。因为在一些小细节上，对方提出了一些要求，Sam没法拍板，说要回去请示领导。结果就这一请示，好不容易到手的单子飞了。
老王看到这张占了部门全年任务1/10的单子后，动了心思，让Sam把合同先放他这儿，之后竟自己单线和别人联系了。因为那位副总到国外出公差，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了一位办公室人员，那位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们副总和Sam之间这层关系，核对了几项领导交代的细节项目后就签单了，最后这 笔单就成了老王的业绩。他居然毫不脸红地说，不管谁的单都是部门共同完成的，到时候会在提成上给予Sam一些照顾。后来，那笔30万的款打到公司的账上后，老王拿到了3万元的提成，还在公司的例行会议上受到高层表扬。最后，他给了Sam3000块，兑现他所谓的“照顾”，还厚颜无耻地鼓励Sam再接再厉。那天晚上，Sam拿着这3000块钱请我们这帮平时玩得不错的同龄同事，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到钱柜唱了大半宿，我印象特别深刻，喝得醉醺醺的他，摸着同部门大力的头，狠狠地说：“王八蛋，我操你大爷的。”对，“王八蛋”就是他们背地里给部门主任老王起的外号。那一次，我想辞职的念头再一次在脑子里闪现。
后来，我问Sam，老王这么不要脸，你为什么不离开，他说，“当初我进这个单位后，亲朋好友都很羡慕，我老爸在外说到我都觉得脸上有光，不管怎么说，这里烂成什么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外面都觉得这是个好单位，我不想让我爸妈丢脸。”
没过几天，楼上一个部门的Cat姐在体检中查出了一种目前没法治愈的免疫系统疾病，具体是什么病，她没有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后来，听她们同部门的KiKi说，医生在做了很久的病历问询后，直言她的病主要是由于长期熬夜导致免疫系统紊乱而引起的。
有一次，在外吃饭的时候，Cat姐说，她好恨，恨死了单位那些玩世不恭的领导，因为他们的原因，害她连续熬夜六年，一度患上了睡眠障碍，神经性头痛，即使周末可以早点躺到床上，也会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睡不着，非常痛苦。但那时候根本不会想到，这种伤害还不是全部，而今她因为免疫系统疾病不得不一辈子求医问药。
原来，因为工作流程安排，Cat姐的工作是三个部门协作完成，也就是说这三个部门的员工做完各自手上的事情后，才能交给下一个环节，而每个环节都必须经手人签字，最后需要部门领导和值班领导签字，全部签字后才算工作完成。而不论大家的工作多么高效，如果领导那个环节拖拉了，大家下班的时间也会随之后移。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领导都拿着部门经费去外面下馆子，临走时不忘交代大家要加快进度。但是，下馆子怎么会速战速决，必然少不了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但对内，主任们都口风一致的称是去谈工作、谈创收，给了自己工作时间在外逍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来，有一天，KiKi在单位附近买早餐，无意中听餐馆老板娘提起，才知道，领导们吃完饭还会打几圈麻将才走，有时候一打就是两三个小时。这时候，他们才明白，难怪有时候在办公室听主任讲话像在打暗语，每次要出去前主任的QQ总是莫名的很忙。很多时候Cat姐她们早已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却不得不在办公室干等领导回来，这个时限可以是3个小时，4个小时，甚至更久。如果顺利，领导心情好回来就签字了，他们还可以早点走；如果运气不好，领导回来一时半会不签字，或者工作的内容有改动那就会拖更久。Cat姐曾经说过，她印象中最晚下班的纪录是通宵，而且不止一次。最离谱的是，有好几次是因为值班领导喝醉了，回来就在办公室关着门睡觉，大家谁也不敢去喊他，就陪着在那儿等。有一次，有个同事的老公担心她走夜路不安全，开着车来接她，这位同事才不得已敲开了值班领导的门，他大笔一挥签了字，大家终于可以下班了，他接着睡。
Cat姐说，有一种气愤真的是不知道往哪里撒，比吞了只苍蝇还恶心。我当时问她，领导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离开，她摇了摇头，用很无奈的语气说，“我快40了，老公、孩子、家都在这儿，在这个单位也工作了十多年了，我还能去哪儿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的窘境在很多方面陆续地体现出来，工资一降再降，曾经轻轻松松可以拿四五千的，经过几次下调后，大部分人拿到手只有两千多了；对绩效的考核越来越严苛，甚至将其分成几阶，没有达到多少标准的连底薪一块儿扣；对所谓的部门卫生、出勤打卡、仪容整洁这些的要求也高了起来，所有的项目都安排专人记录，全部与收入挂钩；很多不属于我们工作范围内的职责也一并算上，全部摊派成每个人头上的任务，只要没完成就会扣工资……
关键是，在这样的时刻，吃亏的好像依然是工作在第一线的普通员工。理智告诉我，必须离开了，即便是裸辞。自从辞职信交上去后，部门领导找我谈话好几次，避重就轻地说了很多，很诚恳的劝我留下来，但是我从他的言语里只搜索出几个他很强调的关键点，就是“这个单位说出去好听”“这份工资虽然不高但是饿不死”“你都三十了还想有蛮大个奔头不可能了”……呵呵，确定这是在挽留我吗，可我听了之后更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回到文章开头，我收到Sandy的信息后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公司刚刚开了会，要求这个月内，每个员工必须完成相应的创收任务，最低5万起步，不然扣工资，上个月的工资发了，好些同事到手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块，行政财务都没有任何解释，后来有人去问了问，才得知因为没有提交创收单据，被扣了工资。据说，以后连底薪都要取消了，逼着大家全部去创收，拿广告提成来弥补工资缺口。
我的同事们并不是广告营销人员，这种政策果然是很操蛋啊。
“我真的超想走的，简直是太欺负人了，要不是想着有个单位不用自己买社保，我早就打辞职信了，只是现在这工资也太低了。”Sandy回复我，我对她说，都这样了赶紧离开吧。她隔了很久回复我说，“那看看这个月工资再说吧。”然后我放下了手机，没有再说话。我想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只是我不明白，这里这么烂，你们为什么还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