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于素素分开之后我没有回家，而是顺路去了老贾家，实际上我是不知道去哪，虽然他说他一会要出去。一进去他正躺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房子乱糟糟的，到处是灰，木头地板踩的嘎吱嘎吱响，我一屁股坐下，沙发太旧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老贾看了看我，问：“那个女孩呢？”
我说：“回去了。”
“这么晚了还回去干吗。”
“想找乐子？”
我点点头，老贾说：“今天想找也找不了，我约了一个女孩。”
“哦。”
“这女孩刚分手，正需要一个男人给他安慰。”然后他非常兴奋的说着他的计划：“等会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吃完我就把她带到家里来，先亲她，亲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摸了，这时候也就离上床就不远了......”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裸体，那当然不是一个人的裸体，而是无数个我经过挑选之后的裸体，再把她们各自的优点组合在一起，只是这幅身体没有脑袋——我似乎看见了一个蒙着脑袋的女孩，她不是别人，是于素素，我突然对她有了点想法，接着我想到明天给了钱会怎样呢？也许会见到李阳，在哪见都无所谓，关键是那之后我该去哪？
“老贾，后天吧，后天有空吗？”
老贾答道：“随便，只要你没事就行。”
“我能有什么事？”
“那女的不约你？”
“不知道。”
我望着黑漆漆的屏幕发呆，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躺在沙发里玩手机，头发黑的，腿毛黑的，连绿色的短裤也都成了黑色，另一个弓着背坐着，半个身子都在沙发里，一只腿微微翘起来，手放在旁边的扶手，怔怔的望着前方，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他看见屏幕外的他正在看自己，赶紧把头转开了。
终于老贾不玩手机了，他坐起来对这电视理了理头发，对我说：“苏胡，你离成功只差一步了，加油。”
“我倒不是非要和她上床。”我自言自语起来，“我其实，只是想和她保持这种关系。”
“什么关系？”老贾在厕所里问。
“就现在这种关系。”
“你们现在这算什么关系，你想跟她好最后都会上床，不想你把人家约出来好看吗。”
我还是没有把找李阳这件事告诉老贾，我还是觉得告诉别人就打破了我和于素素的关系，老贾边弄头发边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完全听不见，等他打扮一番，我和他一起出了门，在对面的拐角处分手。
我和于素素再次来到午夜歌城，见面之后我俩把钱装在背包里，由我抱在胸前，我看着那5万块钱终究还是有点不舍，虽然于素素非要找到李阳不可，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你确定要去吗？”
于素素压根就没看我，说：“确定！”
我俩第二次走进去，又被领进了一间包间，那三个人还是那么坐着，这次屏幕上一个韩国女歌手穿的很少在跳舞，竖领子的男人和胖子就在一旁看，还是寸头男人和我们交涉。
我提着包，问道：“我们把钱带来了，人呢？”
寸头一伸手拿过包，在里面翻了翻，呲着牙笑起来，居然流下一屡口水，说：“我得点一哈。”
“钱决对是够的，我们要见人。”
“急锤子，老子都不急你急啥子。”然后他把包甩给胖子。
“我们可是说好的，给你钱就见人。”于素素说。
寸头似乎想了想，一拍大腿：“对对对，我们是说过，想见他可以，当然可以，可是......”
我压制着愤怒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咋样，但是我兄弟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们没找他麻烦就算好的了，你说我想怎样？”
我看了一眼于素素，似乎明白了什么，问：“你什么意思？”
“医药费，十万。”这回是胖子说的。
我看见一直不说话的竖领子的男人这时也冷冷的看着我们，虽然那眼神很冷，但不知为什么我始终感觉这三个人似乎都在努力的憋住某种想笑的冲动，那个胖子的嘴角已经轻轻张开了，如果现在谁讲个笑话他肯定会笑到直不起腰来。
“给十万就放人？”我知道我问了个傻问题。
“先把钱给了再说。”
寸头男人拿出烟，几个人抽起来，我自己就是老烟民，所以我能看出那个胖子绝对是刚学会抽烟，因为他的指头夹烟很不自然。
这样在烟雾中过了一会，还是于素素打破了沉寂，说：“你们多久要？”
寸头男人想了想，说：“一天五万，两天不就是十万。”
我咬了咬牙，试探着说：“能不能再多点时间？”
“你们想要多久？”竖领子的男人开口了。
我和于素素对视了一眼，于素素说：“一周。”
从午夜歌城出来，我俩不约而同的朝前走，前面是不是回去的路没有人管，如果可以一直走那也不错。前面是一排又一排的建筑物，在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后面我隐约看见一座山，像大多数城市一样，这座城市也有几座山，山后面是天，黑暗的看不见任何星星的天。
走在桥上，迎面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于素素往左边让他他也拐到左边，于素素又往右边，他又拐到左边，终于两个人面对面，男孩失去平衡跳下车，于素素绕过他走开了，男孩撅着嘴看她。
很快那夜晚的灯火又被我们甩在身后了，山脚下是空旷的立交桥，川流不息的车子在头顶呼啸而过，朝着一个很明确的地方飞驰。可是下面没有出口也没有进口，角落里有一床破的不能再破的铺盖扔在角落里，一盒饭，但不见流浪汉。
等一辆大卡车轰轰隆隆的开过去之后，我说：“你还要给钱吗？”
“给。”于素素的声音很轻。
“钱呢？”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于素素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前面。
我又说：“别给了，那帮家伙纯粹是玩我们呢，昨天要5万今天要10万，后天说不定就20万。”
“那我也给。”
“人的欲望是满足不了的。”
于素素说：“我的欲望就是找到李阳，为什么就不能实现？”
“等你找到李阳你就会有新的欲望了。”
“那也等先找到他再说。”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他想见到你吗？”
再挣开眼睛，我看见于素素的脸，她的五官拧在一起，呈现出愤怒，又有点不敢完全释放，很挣扎的组合着这个表情，过了会支撑不住完全塌陷，剩下一个无论谁都会觉得悲伤的表情，就像一个人知道要死了却又无能为力。
海水开始翻滚。
她怕被我看见，低下头，我轻轻抱住她，她的身体滚烫，我想我也一样，胸部无意识的和我接触，一只手抓在我腰间，扯着我的衣服，另一只则拽着我的胳膊，我凑近她的脸说：“你没事吧？要不坐下来歇一会。”
她强撑了一会，竟然也就那样站住了，缓和了一下呼吸，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可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俩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恢复体力，在这个时间里沿着同一条路继续朝前走。前方已经没有平坦的大路了，却有一条荒凉的小路，路面坑坑洼洼的，勉强可以过一个人，附近的土地早已荒芜，杂草丛生。我走在前面，一回头，看见于素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我返回，不远处是一条被封死的路，最里面歪七倒八的放着几尊菩萨的塑像，已经很斑驳发黑了，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是什么，更不知为什么被扔在这里，我看见地上有烧完的香留下的灰烬。
于素素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在夜色中比起山上的庙它们有些孤零零，我在走上去拜了拜，他们一个挨一个，几乎残缺不全，可还是那么慈悲的看着一切，脚下有一只老鼠窜出来转眼就不见了。
“走吧。”
于素素说：“真缺德。”
“这种路边的佛像多的很，不奇怪，你看那不还有一个。”
我指着远处，杂草中一个石头做的佛龛里立着一座佛像，眼看那些草就快把它掩盖了，于素素走过去把旁边的草拔了些下去，我也去帮忙，然后她说：“也算是有个伴了。”
我笑着说：“你以为神仙跟人一样还寂寞孤单，人家早就没这回事了。”
于素素不理，还在低头望前走，我说：“往回走吧。”
她站在很远的地方，有风吹过来，我觉得这就是海风，那后面就是一片海，我突然很想去海边，夜晚站在海边，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这种愿望在我脑海里闪现过无数次，不过是又一个浪费了几秒钟的念头罢了。
我没等她，转身走了，边走边等她，她跟上来之后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找他。”她的口气有点冷。
“怎么找？”
“我们去李阳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