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个大房子,不怕风吹雨打不怕地震的房子,可以给那些因孤单而迷失方向的孩子们一个家,让他们即使没有亲情的温暖也能有个归宿,不会走错路、做错事。
开始有这个念头,缘于我第一年当班主任,那时候学生多,我班分了一百零九个学生,看到教室里人头攒动,没有一点经验的我有些慌。
七年级的学生刚入中学校门,胆小而新奇,还算听话,我也一天天步入正轨,开始了多年后都不能忘记的班主任经历。
他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每个周日返校,他都不来,也不请假。每次都是我打电话给家长,第二天他就被家长送来,每次问他原因,他只有沉默,永远的沉默,瘦小的身体里似乎没有一丝能量。他的家长从不见我,我无从知道他不来的真正原因,因为他成绩特别差,我就以为他是不爱上学。慢慢地我发现他平时也从来不跟同学说话,独来独往,瘦弱的他竟然还经常和同学打架,每次都被同学告状是他先动的手。
于是我第一次见了他家长,不是父母,是他姨。他姨说几年前他的父母因病相继去世,家里也没有老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姨就把他带回自己家收养,可他总不说话,不理任何人,只要找不到他,准保是回了他老家。“他家里的房子因为没人住,早就破败不堪,每次找到他,都是一个人蹲在房子的角落里,不哭,也不说话,看到我了,就默默地跟我走。等下一次,还是这样。他每次跟人打架都是因为听到别人说自己爸妈,在他看来可能是在向他炫耀,耻笑他,他就发疯似的冲过去打架。”他姨的话让我泪流满面,是何等的孤独让他放弃与人交流,是何等的想念让他守着那间破败的老房,自卑而敏感。
想了好久,我决定跟他谈谈,也许是因为我当时年龄还小,没什么人生经验的缘故,那次谈话以失败告终。我最终没能让他开口说话,没能走进他的心里。而不久后,他就不上了,他姨来收拾行李时说,他主动退学的,也不愿意寄人篱下,他要出去打工。我想都不敢想那么瘦弱的肩膀,怎么能扛起生活。好想有一个大房子,能让他容身,给他家的感觉,可我无能为力,也许他注定是个浪子,我们师生无缘。
日子一天天过着,我还没从他的情绪里出来,就被之后的发现打懵了。国家“两免一补”,统计学生家庭状况,我吃惊地发现,我的109个孩子,有二十一个是家庭残缺的。有父母离异的,有父母一方亡故的,加上他的父母双亡,整整二十一个!这二十一个孩子,无论家庭环境怎样成绩好坏,都或多或少有一定地性格缺陷。有不学无术却扯皮有道的,有极力表现寻求存在感的,有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也有像他一样沉默自卑,而又敏感得浑身带刺儿的。他们中几乎没有优生,农村的孩子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只有自己挣扎,没人去引导他们如何正确面对。他们大多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面对他们,我彻底懵了。不知道怎么去纠正他们的错误认知,不知道怎么交流让他们感觉舒服,更不知道怎么去疏导他们的坏情绪。
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掉队,辍学,心疼又无奈。他们的落后不是钱能解决的,他们受到的伤害也不是三言两语无关痛痒的话能够安慰的。我好想有一个大房子,建一个温暖的家,这个家里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无论谁来到这里,都有爱包围着,让他不再孤单无助,不再流浪漂泊。
但人生终有遗憾,我败给了现实,从此再不敢碰班主任,算是逃避吧。可内心却是想着,想着,久久放他不下。
2010年4月14号,早上玉树地震,下午念念出生,家人商议,取名杨益轩。本是取奶奶的姓氏“益”字作名,无心之举,我却惊讶的发现,姓名之中巧含一义“杨树做的好房子”。也许是我多年夙愿未了,感动上帝,竟含在念念的名字里了,也算聊以自慰吧。
没有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怀,但愿每个孩子都被温柔相待,远离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