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场遥遥无期

年底的时候分手一个多月的前男友快递给我了一份喜帖,感觉就像张大嘴开怀大笑的时候突然咽了一个苍蝇。

我和他是大二的时候在一起的,风风雨雨也算走了五年了,毕业分手槛我们都松松的跨过去了,终究没抵过曲终人散的结局。

他说我,自从毕了业变的越来越功利,不再单纯爱笑,天天就知道工作,吃顿饭也要挑三拣四。总而言之,他的意思是已经忍我很久了。

我还想笑还想哭,我竟无言以对。

他是自由摄影师,浪漫时间多又会玩耍。而我是朝九晚五挤地铁追公交的工薪阶层。这个年龄的恋爱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我想有稳定的工作温暖的家,而这些都是要奋斗的。

感情到了这种地步说挽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想质问他我想和他从头到尾的谈谈,但是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仰着下巴,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爱着的人居然嫌弃我到了这种地步。

婚礼我没有去,祝词也没有,我非善辈,也不相信做不成恋人做朋友。

我在家陪父母过完了年,又向公司请了年假。我想出去走走,总要反思一下自己理清脑子里乱成麻的头绪,还有积压在心里变成石头的苍蝇总要吐出来吧。

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只一起出来旅游过一次,那还是上学的时候,他为了完成一些拍摄的作业。

他天南地北的去过很多地方,尤其是云南,他去的次数最多,我有很多裙子都是他从云南给我带的礼物。

我想着有三年了,不知道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去的丽江还是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总要再走一遍吧,走一遍就忘掉他。

有很多路走着还是和记忆很重合,看见个别店张口都说,“我在这里买过东西哎......”身边无人回应。

订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客栈,但是老板已经换了人,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吧。

在客栈的斜对面,沿着路往外走有一个酒吧,当年没有来过这儿不知道是不是老店,我进去的时候也许是过年的缘故人并不是很多。

我坐在吧台看一个打手鼓的歌手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小声的试探,“......文瑶?”

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大我几岁的男人,哦还有一对一下子就撞进我眼里的剑眉。

我不知道他是搭讪还是真的找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怎么说呢,很复杂,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但是又闪着亮光。

他也许是从我防备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面无表情的说抱歉认错人了便转身离开了。

我想,又如烂大街的小说和电影情节,也许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吧。

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找人的人,第三次去的时候打手鼓的歌手换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弹着吉他唱的是乌兰巴托的夜,这个歌我很喜欢就闭着眼打节拍,然后感觉有人坐在了我身边。

是他,那个找人的人。

他对我笑笑,说我很像一个故人,但是仔细看看眼睛一点儿也不像。

原来他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他也是一个从事金融工作的,两年前开了这个酒吧。原因不明而寓落入俗套,为了一个姑娘。

他说他开酒吧这两年中也见过一个和文瑶相似的,他也是直接问的,那个姑娘以为他是搭讪还笑话了他。我笑说:看来我还是个好脾气的。

他说,“不过,你真的好像她。”

他表情认真的很,我差点也以为我就是文瑶了。

故事的时间有点长,是从他上高一开始的。

高一时他前面坐的就是文瑶,那个时候刚从初中升上来,什么都不懂还皮的很,他更像是个没进化好的野猴子。

文瑶扎了一个不怎么长的马尾辫,有点弯像月牙似的,很好看。但是老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晃的他烦躁,所以不管是传作业本还是叫人,他都是扯她的马尾辫。

文瑶每次都是狠狠的瞪他也不说话,然后再把作业本扔在他桌子上。

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他们之间也慢慢说话了,又有一次下课的时候他扯文瑶的辫子,文瑶说:“能不动我头发吗?真疼。”

他说当时他也没想别的,就想她疼就不能扯了。

从那以后他不动她头发了,但是文瑶变的比之前话多了,有时候去饮水机接水扭头看他杯子里没水了会顺便给他也接了,他打篮球回来会顺手甩给他几张面巾纸,或者是在他站起来背英语课文时把书斜竖着让他看。

那个时候他不懂,当局者也没留心这些细微的举动。

他想着说,也许是从那个时候文瑶开始对他有好感的吧。

他们这样和平共处一直到快期末考试了,文瑶在课间对他说快考试了很紧张,他当时就很野猴子的说:“小爷的宝刀已经饥渴难耐了,就等着考试杀它几盘了。”

他回忆说当时文瑶像以前被他拉了辫子那样瞪着他,但是那个时候他可没这懂女孩的心,他当时还又加了一句,“不信小爷给你弄个全校第一瞧瞧!”然后文瑶连瞪也不瞪他了,扭头学习了。

然后就是期末考试,考试完就放寒假了,等到寒假开学老师又按照期末成绩重新排的位。他没有向他吹的那样考全校第一,但是也考了全班第三名,所以老师让他挑座位他还是挑了他的老位。等他发现他前面居然坐了一个毛寸头的男生时他才想起来文瑶,自他们在期末考试前说过话后一直到排罢位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叫文瑶的姑娘。

他当时就不顾班主任还在讲台上维护秩序就站起来找,他从前往后看,才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看见了她,她低着头在收拾桌子,他想喊她名字来着班主任比他快一步一下子把他摁了下来让他老实坐着。

他向班主任要了名单才发现文瑶的排名是倒数的,他们班是重点班,在他们班倒数有时候都是普通班的前一二十名,他把文瑶的成绩科科都仔细看了发现她数理化最拉分,他当时就想有时间可以给她讲一讲。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他连忙去问她,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文瑶就先说了,她笑着说:“第三名也不错,下次再第一吧。”他一听就忘了他来干什么的就说:“放心吧,小爷下次...”文瑶对她同位说:“我去趟厕所,过一下。”然后文瑶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说当时她看着文瑶的背影,就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次以后他们开始学新课,他天天忙着做题背书,又过了一段时间只要有空闲他和班里的几个同学又开始打篮球了,因为有一个和别的学校的联谊运动会,说白了也就是篮球比赛,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谁都想当赢家。

他一直忙忙碌碌,座位又离得远,他又把文瑶的事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打篮球回来,远远的就看见教室后门外面蹲着一个人把头埋在了胳膊里,他心里想谁啊这是这么瘦小的身影。走到前门他让另几个同学先进去上自习他朝后门走了过去,他也蹲下,问你怎么了?

她身体一下子僵硬了,粗心如他都感觉到了,他又仔细看还是弯弯的月牙型头发,他才认出来是谁。

他轻声的叫她,“文瑶?”

文瑶没抬头瓮声瓮气的说没事,他当时突然就来耐心了,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人欺负你了你给我说我去给你欺负回来去......

他问的还正起兴,文瑶就笑了,抬起来头说我真没事就是有点胃疼。

他也笑了,他说你要再不哼我都打110了。

......为什么不打120?

因为120会怀疑是我害了你。

文瑶又笑了,她说:那你打110吧,我就说是你害了我。

从那天以后他有时候上着课上着课会突然朝文瑶的方向看去,有时和她对眼然后笑一下,但大多时候都是文瑶低着头写写画画。

期中考试过后他对班主任说坐前面腰疼,因为个子高害怕挡着别人老是弯腰。正好他期中考试考了班里面第一年级第三,班主任高兴手一挥说随便坐不用客气。

他就去和文瑶的同桌商量,他装可怜的说腰疼的弯不下去了看在同班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吧。那个女生很爽快的答应了。

他趁文瑶不在教室的时间把座位调了,他当时想的是小爷我终于坐了次最后一排。

他一直盯着后门,文瑶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进他的眼里,文瑶也楞了,她甚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他就一直看着她,转过身把背倚在桌子上,似笑似非笑的看着她。

文瑶环顾了一下教室低着头走了过去,他都看见她脸红了,等她走到桌子边上他连忙站起来并伸出了手说:“你好,同桌。”

文瑶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本书放在了他手里说:“你好,程恪。”

他说怎么说那天呢,他感觉那天外面肯定有彩虹。那一天他一直在笑,就算脸上没笑心里面肯定在笑着。上课也笑,路上也笑,回到家也笑,梦里面也是笑的。

那天以后他们开始了同桌的生活,他也知道了文瑶低头写写画画的原来真是画画,她对数理化很专心,但是她老是跟不上老师讲的,她听不懂的时候就拿出一个小本子画乱七八糟的漫画,课下再用很长时间去复习。

他就对她说你这样不行,你可以把听不懂的标记一下然后再接着听,课下我可以把你不懂的地方说一下。

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按照他说的去听课,但是课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问他。

他现在想,那个时候她应该是怕他太小瞧她咯吧。

好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高二的时候要分科,他是一定是选理科的,他问她选什么,她说学文。

他说文科天天背很难记的,她说她父母也支持她学文。

他说,我还想和你坐同桌呢。

她问,为什么呢?

他想了想说,小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

其实那个时候他想说的是:“我就是很想和你......一直坐同桌啊。”

但是那个时候他不再是只石头脑的野猴子了,还不如还是那只野猴子,年轻气盛的情况下说出那句话也许还不错哎。

他们把选科的表都交上了,一个理一个文。

然后是准备期末考试。

他想那个时候也许是快期末考试了也许是分科已成定局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她坐在那里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树顶发呆,他也学不下去,老师把该说的注意事项都说完了也离开了教室,班里面有人临阵磨枪有人考前放松,显的氛围紧张又自由。

他先开的口,他说,开学就不在一个班了。

她说,嗯。

他说,也不在一个楼层了,不过还在一个教学楼。

她说,嗯。

他说,你们文科班大概是在一二楼层,理科班大概是三四五。

她还是看着窗外说,嗯。

他看着她的侧面,她的头发还是那么长,应该是她妈妈经常给她剪头发,记得她解释过她说她妈妈不想让她在高中留长头发。

他想让时间在这一刻走慢点,最好是别走了。

但是铃声还是响了,他第一次想把让铃响的人胖揍一顿。

教室里的人吵吵闹闹很快就走完了,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他也不想动。

过了一会她像是睡了一觉醒来一样问,人呢?

他笑了说,敢情你刚才去神游了一圈。

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把书装进书包里,问他,一起走吗?

他拿起早就装好的书包说,跟着小爷,别走丢哦。

从后门出去,走到楼梯口看见他几个分布在别的班的兄弟等着他,他朝他们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朝后转了转眼珠子。他那几个兄弟还算识相,一个个装的就像是不是在等他的。等他们下了一层楼他听到楼上爆发出的吵闹和笑声,他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他又刻意的往后看看她,然后放慢脚步。

她说:“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对吧。”

是陈述语气,他感觉刚才做的很好啊。

她又说:“我见过他们以前来找你。”

他放心的笑了,他伸手说,我来帮你拿书包吧。

她抓了抓书包背带说,没事我自己可以。

他和她走完走廊,走完绿化带小路,走完中心路,出了大门口他往后看看,心里想,这都是小爷和你一起走完的。

他送她去坐公交车,等车的时候,他说:你有QQ号吗?把你QQ号给我吧。

她抬头看了看他,笑了,说:明天又不是不见面,明天考试完教室门口见再给你。

考试完她把QQ号给他了还有一个用礼品纸包装的本子,但是她说等以后她让他看他才能看。

他到家书包没摘就抢他妈妈的电脑加她的号,他发现她的号一个等级都没有,他想肯定是昨天为了他申请的,他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他妈妈反应过来揪着他的耳朵说:“你敢谈恋爱!看我不剥你的皮......”

他高兴的顾不得疼,“小爷我......啊啊你儿子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妈妈一听把他耳朵揪的更长了,他立马说“......哎哎妈呀妈......你儿子小着呢......”

他在睡前又登了QQ发现她并没有同意她的申请,他想明天还有考试明天再问她。

但是他考试完并没有遇见到她,他找了找也没找到,回到家查看QQ号她还是没有同意。

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她同意的,开始他是天天登QQ看,后来他又是补课又是学吉他,八月中旬的时候他又和他妈妈去旅游。

等他回到家也该开学了,他想起来登QQ号,她已经同意了。他赶忙给她发消息,发了很多她一直没回。他想反正开学了,学校见。

高二开学所有的同学都打乱了,他是在红榜上一个名一个名的找的她,比找他自己的还耐心。

她是在文科三班,他下了课就去找,他把在三班教室里的人看了一遍也没有她。他当时想的是,也许去厕所了。

但是连着好几天他都没看见她,她在高一班里和别人交情尚浅,他也不知道去找谁打听,问几个老同学的时候都说不知道没联系甚至还有人记不起她是谁了,他给她发QQ消息她一个也没回。

他感觉她人间蒸发了,他当时还矫情的怀疑是否真有这个人。

新开学他又开始沉下心的学习了,他比高一的时候还要忙,因为他准备着参加奥数比赛还有中学英语口语测试。

他只是有时候想起她了就在临睡前给她发QQ消息,开始是问她她去哪儿了,后来慢慢的他懒得问了就想起什么说什么的说一点闲话,再后来他忙着忙着连闲话也忘了对她说了。

一直到放寒假,快过年的时候,他挂着QQ号在电脑上打枪战游戏,她发消息的窗户突然就蹦在了他眼前。他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广告,总之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原来是她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调到了别的省,她们全家就都搬了过去。

她没回消息是她暑假的时候有时间上网了看他并没有在线就没说什么,等快开学了就搬家了,开始新家没电脑,后来有了电脑她妈妈也严格管着她。

他说还好还好,吓我一跳以为我的同桌是个外星人,来去自由。

他们在寒假有时间就说一些话,没有同学身份的限制,他感觉他俩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天南地北街井小巷古往今来瞎胡侃。

就这样他们在假期说话,或者是个别星期天。

他知道了她刚开始转到新学校的时候有点不适应期中考试的时候第一次考了个倒数第一名,那个学校有点乱常有男生打架滋事,有一个男同学对她表白她吓的躲着那个男生走,他还知道她学了美术回来高考的时候就是艺术生......

这些都是他们零零星星的说话中她随口提的,他感觉再经过他自己的想象就像是另一个自己生活在那里,一切都是清晰的,就连那个他从未去过的陌生城市也变的格外亲切。

高三下半学期开学前她在QQ上对他说她没法参加高考了,是因为她是跨省转校生,在新的学校从新办了学籍,她现在上的高三但是学籍是高二的,她只能下一年。

他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说一些鼓励的话。

他正想着她又说了,她说:不过这样我就压力小了,等你高考后一定告诉我你去的学校,我可以选择考你的学校。

他看着屏幕就笑了,他说:好啊好啊,小学妹大学不见不散呀!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后她就在QQ上给他留言说让他全力以赴专心备战,等他高考后再联系说话。

他回她:待小爷出山定金榜名,您就瞧好吧!

高考之后他又收不到她的回音了,就像两年前的凭空消失一样,石头扔进水里连个波纹都没有。

他把他的手机号发给她,把高考成绩发给她,把大学录取通知书照成图片发给她,把他去旅游的照片发给她,把他去大学报道的日期发给她,把大学的角角落落照下来发给她......全都了无音信。

他当时想,没意外她在上高三,又是新的教室新的人她适不适应,压力大不大?

她考高的那两天,他在每场考试前给她发消息:放轻松。就像她能看见能听到一样。

他算着日子,成绩该出来了,该填志愿了,录取通知书该收到了,该去大学报道了......就算他事事把日子都算的准他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复。

那段时间他像疯了,人前大笑人后心悸。

我一直握着那一杯没喝的酒,不知道是酒气把我熏醉了还是为了这个故事。我醺醺的说,可是他已经结婚了他为人夫了。

程恪晃着酒杯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鹿头标本,也许那个鹿头化成了文瑶的模样,他眼光发直压低着嗓子的说:“不会的,我总有感觉,感觉她就在身边。”

我说:感觉这东西太虚,也就能骗骗自己。

他说:你听我说完。

原来在程恪大三上学期的时候,文瑶和他在QQ上说话了。

其实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程恪在忙着学业和社交的琐事中,熬过了对文瑶既百爪挠心又无望的自我折磨,也按下了自己所有乱七八糟的猜测,而逐渐不在QQ上给她发消息了。

但是文瑶又突然的和他说话了,就像是所有人都说你得了癌症晚期连你自己也相信了,突然的医生宣布是误诊并且你还壮如牛。

真是不知道拿什么心情去消化了。

他当时什么也没问她,就是站起来绕着宿舍阳台走了好长好长时间,吸了好多烟。

他们像是中间的那两年时间并不存在一样的交流,说现在和未来。

一个星期后文瑶又没了音信。

这次并没有对他有特大的影响,他只是对自己说:等着吧。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事情就给她发QQ消息分享生活,有时是好听的歌或者是好看的电影,甚至有次他还给她发了一个场景很美的游戏连接。

他知道她一直在那边了,不管她看不看的到,他知道她一直在那边就好了。

到大三下学期期中考试前的一段时间,她又和他说话了。

她好像是受了什么挫,说话的语气比以前多了很多无奈。

他记住了她这次说的一句话,她说:“真想去丽江开个小酒吧,晃晃悠悠的过日子,喝着小酒听着故事,溜着弯晒着太阳。”

他当时就说:好啊,我们丽江见!

她这次应承了他的话,说:好。

他当时就看着电脑笑,他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如意。

这次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说多久的话她又没了音信。

他在暑假就去了丽江,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他给她发了无数的照片。

到大四的十月中旬时,她也许是看了他发的丽江图片也许是她有了新的生活,她说:谢谢,对不起。

他想了很久,有许多话要问,把字句打了删删了打,又吸了会儿烟,绕着阳台转了很多圈,他说:没事啊。

他还是看着那个鹿头,笑了笑,他说:你看,中国的客套词多么简洁。

我想,你宁愿不要这种简洁。

我说,也许是有意外......

他看了看我,喝了一口酒,盯着鹿头说:什么意外我都想过,最远的无非就两种,生和死。

我想了想还是小声的说出这句话:也许......她结婚了。

他笑着看我,“只要她还活着就行。”

我躲开他的眼神,笑的真难看,酸溜溜的。他自己应该有无数次想到了这一点吧,只是我这个外人说出来他还是条件反射的去否定去回避。

他说去年他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说的是不将就。他想到了他自己,他是什么不将就吗?也不是吧。他只是一次一次的给自己希望,他总是想着两个人怎么会遇见不到呢,中国就这么大世界就这么大,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会见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个意气风发顺风顺水的少年郎,学业工作和他的努力成正比,有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们,甚至还有一个兄弟和他上了同一个大学。

他在家人朋友同学和后来的同事方面什么都不缺,他就偏偏在她这里栽了跟头,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站起来了。

他笑着说,你看老天就是这么公平。

高中大学也有一些女生对他频繁的关注与示好,他总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还有人说他是Gay,他懒得解释,感觉这样也好省的有女生打扰他。

只有和他考进一个大学的那个兄弟知道他心里的人,他也是那天楼梯口站着的其中一员,他见过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给他的印象就是瘦瘦弱弱的脸上有点婴儿肥也算是清秀,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弱小的人在程恪心里折腾出了一片天。

他把一瓶未开启的酒倒过来站着,松开手说:“你看,其实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岌岌可危的站在生活里。但是所有的不痛快都能解决能过去,只有她只有她让我力不从心。”

我问他,等这么久了累不累?

他说没感觉,怎么算是等呢。

一开始没想过是等,是心里面的欢喜和她靠近,后来上大学了是思念,就是想和她说话就是想念,然后时间一久成了习惯,习惯等她习惯想念。

没想到回头看看,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说出来那个数字自己都不会相信,一个人会等另一个人这么多年。但是只要回头看看,发现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自己从毛头小子变成了而立之人。

我盯着吧台另一端放着的电脑说:你可以寻人启事搜一搜或者打听......

他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酒说,“怎么问?人人皆知吗?但我私心不想打扰她。”

一开始他不找是因为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后来他工作了怎么也没有她的音信他并没有逢人变问,只是在各个网站上把她的全名输进去搜一搜,她的QQ号除了和他聊天并没有别的用,再说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并不像九零后那样热衷于QQ。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守着他的心,这是他自己和她两个人的事。

就算大张旗鼓的找到她又怎么样,这个年龄的她应该有了她自己的生活,他的冒失会打扰她,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去做的。

他等,是他自己的事。

“好吧,”我端着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说,“固执如你,难怪一直坚持还醒不过来。”

我想了想又说:“你不是醒不过来,你是一直在催眠自己。”

我在离开丽江的前一天又去了泸沽湖,它的美称我很喜欢:情人的眼泪。

我的手机里还有一张我三年前在这儿拍的一张照。

那天我穿的是一条火红的连衣裙,他用他的专业摄影把我和湖融为了一体。

他说真美,裙子真美,湖真美。

我佯装生气的问,人呢人呢?

他哈哈的笑,还故意的说,哪里有人了?我只看见了个一头白发的老神仙。

可是,他已经结婚了,他在过年的时候在张灯结彩的日子里结婚了,在我们说好的结婚就在过年的时候结因为又喜庆又热闹的约定日子里结婚了。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不是吗?

我回到我租的房子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我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他的车,我以为是相似,走近些看车牌号是他的,然后他下了车。

我站在那里,突然变的很紧张,担心自己跑掉担心自己抱着他哭担心自己忍不住骂他担心自己表现出自己想不到的举动。

他说:我问了你朋友,她说你今天回来,我是来拿我以前放在你这儿的在辽宁拍的照片,还有吗?

我舒了一口气,走在了前面说:我找找看。

到了家门口,打开门,我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拿给你。

我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等他回答,行李箱就放在门口挡着他我也没有拉进来就进屋去给他拿。

我是在抽屉里找到的,又顺便找了找还有别的他落的东西吗,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后才走到门口。

我把一沓照片递给他,他盯着我看,我笑笑说:听说你结婚了,祝福你呀,还有事吗?没事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我把行李箱拉进来,扶着门看着他的眼又对他说了一遍:再见。

我把门关上,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说,别问我怎么样别问我过的好不好别说对不起,再见也让我来说吧。

隔了一小会我听见他走路的脚步声,听见电梯开合的声音,我甚至听见了他汽车离开的声音。其实我只听到了他几声脚步音,人心一静耳朵就变的顺风了吧。

就这样吧,我说。我对自己说,也对他说。

在丽江的时候我和程恪互加了微信,我们有时会说一些话。

他在五月份的时候来我在的这个城市里出差,一开始说是我进地主之谊请他吃小龙虾,没想到他对小龙虾有轻微的过敏,他只吃了几个,最后成我自己请我自己吃了。

他没有吃饱,我又带他去我和朋友经常去的一个有点隐蔽的私房菜馆。

他在车上坐立难安的四处瞧着说:你不会打算把我卖了吧?我这千里迢迢可不是......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想自卖,我还找不着下家呢!

等程恪下车看到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院,一脸诚恳的说:求你把我卖在这里吧!

我快他几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好啊好啊,我问问老板要不要你这金融家的手洗盘子......

“夏安!”

我忘了这个菜馆是很久以前我那会吃喝玩乐的前男友带我来的,我后来又介绍给了我的朋友,我和朋友经常来由于没有碰见过他我是真的忘了。

就是这么巧,这么戏剧性。

我还面对着程恪,我感觉我笑着的脸僵在了那里,肯定比哭了还难看。

程恪兴许是一眼便明白了,聪明如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捏捏我僵硬的脸笑着说:安安,我可不想洗盘子,介绍介绍朋友还不错。

我对他笑笑转过身来,“这是......”

那一刻怎么描述呢,笑的正开怀被别人按了暂停键?还是像小时候玩的那个游戏,你被别人定住了,所有人都绕着你欢呼和疯跑只有你根据规则一动不动?

和我分手六个多月的曾经男朋友,小心翼翼的护着一个肚子超大的孕妇,人家叫我的名字不是出于重逢见面不是出于礼貌客气而是我刚才张牙舞爪的往后退着走,门口又那么窄,人家是出于防护来警惕我。

我感觉有人抓着我的手,紧的发疼。我看着那个孕妇,有点肉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割的双眼皮,不然怎么会微微眯着眼就那么大那么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的是:几个月了?孩子几个月了?几个月了?

我分明听见那个孕妇说:快生了呢。多清晰的四个字,就在耳边响了,她说快生了呢快生了呢快生了呢......

但是等我说给程恪听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说:人家什么都没说,一句话都没说!

我忘了当时都发生什么了,就知道脑子里又空白又混乱,眼睛里只有一个特大的肚子在那里晃来晃去的,晃的我头晕。

程恪用很认真的表情对我讲,当时他看情况不乐观就拉着我的手站到了一边,给那个孕妇让了路,那个孕妇对他说谢谢了,护着孕妇的那个男人也回头对他说谢谢了哥们。

我盯着程恪的眼睛恨恨的说:狗男女。

程恪的手一抖,筷子上夹的菜掉在了桌子上,他躲着我眼神说:你别看着我......

我还是那副表情恨恨的说:谁让你给他们让路了,给这种人客气礼貌还不如喂狗!

程恪向老板要了一杯冰块放在我手里说:醒醒神消消火,下回再见再骂他们,我也骂!

其实我就是个乌龟,一面对事情就缩起来了。我还是窝里横,一离开是非脾气就硬起来了。

后来程恪说起来他那次出差他就笑,他说那次出差领导本来不是让他去的,就是很突然的他那个同事喝酒胃出血了,领导临时让他顶上去了。

他还说他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看了同事,他那个同事还受宠若惊的,他临走的时候还对着关上的病房门说了声:谢谢啊!

我也忍不住的跟着他笑,我在心里说,是啊,多巧,如果那一天不是有你在,我绝对不敢想自己会发疯到什么程度。

我趁他工作不忙在酒吧的时候又去了丽江,我到的时候是白天,他在给他前段时间捡的一条小狗洗澡。

也不知道是小狗不听话还是他不会洗,泡沫乱飞。

我站在那里哈哈大笑,他回头脸上还有泡沫,看到是我,眼里闪着亮光大喊着:哎呦呦,干活的来了,快点快点,这祖宗老子是伺候不来......

等到熬夜喝酒耍的人了了无几的时候,他说:想不想看日出?

我想了想说:我要是困急睡着了你可别叫我,友情提示我这人被吵醒会杀人的......

他哈哈笑着顺手拿了两听啤酒,对我晃晃手说:看到日出就干一杯。

我对丽江不熟悉,闷着头跟着他走。

周遭的人声乐声吵闹怒骂嘻哈嗔怪那么的热闹全都把我隔离在了外,只有这条被五色灯光温柔眷顾的路,在此刻我竟生出是属于我的念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许他在想另一个人吧,我想,黑夜总是让人忍不住的感性。

一直走着走着,走到一个小山脚下的时候他停下来回头看着我说:我知道你累,但是你得坚持,今天有日出不代表明天也有日出。

我揉揉心事重重的脸,笑着说:一句安慰人的话你也说的这么有调调......

他又晃了晃拿着啤酒的手,目光悠远的说:我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爬上一个小山,上面还有一座亭子,我分不清方向,他用手指着说朝这儿看应该没错!

......什么叫应该?

他用手往上推了推他寸长的短头发,佯装羞愧的说:天生方向感不强......

我哈哈大笑说:不要把你的劣势推给老天爷,他已经尽力公平了!

他递给我一听啤酒顺便白了我一眼。

我们坐在那里等日出,时间还早着,两个人又都没话说,我抱着膝盖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远处的玉龙雪山都白的透亮了。我看他脚前面放着两听喝空的啤酒,我推了推也睡着的他,“太不讲义气了吧,你自己干杯看日出有气氛吗......”

他朦胧着眼瞧了一下我,又闭上眼说:“我可不想做你刀下鬼!”

......早知道我就不友情提示了。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他站起来把胳膊张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老子又活了!

我也学他的样子伸了个懒腰,他前前后后的甩着手臂问:怎么样?

我说:哎呀,我感觉长高很多!

......

我离开丽江的时候他开车送我,我想了想问他:你还等吗?

他盯着前面说:等!怎么不等呢。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从车橱子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我说,那次给你讲完想到了她送我的本子,感谢还能找到,虽然没听她说让我看,你可以看一下。

也许是本子一直被礼品纸包着的缘故,外表没有一点时间的痕迹,打开之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孩最真诚的爱慕,张张都是他,年轻的模样,翻到最后几张是画了几年后的模样,有几张倒是和他现在有点相似。

我把它放回车橱,看了看他,一直等吗?

他想了想又说,“就像一瓶好酒,珍藏再多年,总有开启的那一天。”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等我开启那瓶酒的时候,咱们不醉不归吧。”

“好,不醉不归。”

他笑了,爽爽朗朗的声音,抬高着右眼上的眉毛问我:你呢?

“我呀,继续好好生活呗!”

好好生活好好生活。

我不是程恪,做不到一个人把看不到希望的等待熬成习惯,也做不到把孤独的坚持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我只是众多碌碌无为中的一员,一边安于现状一边梦想环游世界。有时会发失心疯,但懦弱总能拉住我。你看,失败如我,连发疯也不能酣畅淋漓。

祝福还是会的,希望内心无比强大而又固执的你,再开启陈年老酒时赞一声好酒,而忘了自己守着酒瓶却喝不得的日子。

我一直相信上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努力活着的人,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切都在路上,发生的每件事情都有它自己的道理。

敬这一场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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