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前段时间逛朋友圈,突然发现陈野林老师来三门开画展的信息,于是留言,相约前往。温岭师范学生众多,建一个群该多好。我当时忍不住这么想。不久后,果然有人建了群,我也被拉进去,很快就有一百多人加入。
“温岭师范不在了,但是温师人永远都在。”突然就想起班主任陈樵杨老师说的这句话,一时感慨万千。
多年前,在温师,我们常常会把三“野”名字混淆,或混搭,或交错。多年后的今天,为陈野林老师的书画展而建的群里,依然有人弄错。
所谓“三野”者,其实就是柯梧野、杨耕野、陈野林三位先生。彼时温岭师范可谓大师云集,各路才子才女齐聚北山脚下。三“野“乃其中德高望重者。
一 校长柯梧野
柯梧野是大校长,他在温师的威望无人能敌。柯校长极其严肃,平日里不苟言笑,两道浓眉,不怒自威。偶尔路上遇见,我都会拐个弯就消失。后来,我有幸成为他的学生,听他讲授《逻辑学》。我记不清他上课的内容,也记不清他教了我们多久,只记得讲台上的他,气定神闲,将抽象的逻辑学知识深入浅出地讲给我们听。不擅长抽象思维的我,居然能考出97分的成绩。虽然如今我依然对这门课在中文系开设而感到疑惑。
另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是2004年暑假结束回校时,我们发现柯校长手上打着石膏。温岭同学说是因为参加了暑假的抗台抢险而受伤。那个夏天,台风“云娜”登录温岭,在台州肆虐横行。同学说躲在家里,看对面屋顶瓦片片片飞走,那恐怖的场景让她终身难忘。
从此,我对柯校长更加敬重,也躲得更远了。 对不善表达的人来说,有时候远离,是敬仰。
二 “小语教”杨耕野
杨耕野是主管政教的副校长,也是我的《小学语文教学概论》老师。他相貌俊朗,身姿挺拔,穿着得体,总是不慌不忙地走着。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明明脸上总挂着笑容,却依然给人严肃不可靠近之感,让人心生敬畏。
其实《小语教》很枯燥,需要记忆的东西又很多,一开始我们是不喜欢它的。课堂上,同学们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或偷看小说,或心不在焉……可杨老师从未大声批评过任何人。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永远和风细雨地讲课。即使谁做得过分了,杨老师也只是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旋即便让他坐下来。我就被杨老师的提问突袭过。他问我是怎么理解“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句话。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老师略带严肃的表情,以及暗自懊恼的自己。
同学们都是敏感的青春期孩子,谁都知道被点名的深意,渐渐地,便也收敛了。 大家也开始适应这个笑中有深意的杨老师,我们的脑子里也住进了“三维目标”等这些小语人绕不过去的专业术语。
一住,就是一辈子。
三 “野”先生陈野林
陈野林老师被温师老师们尊称为“野”先生。他习诗书,攻书画,尤擅山水,国学功底极其深厚,画画具有家学渊源。他为人风趣幽默,待人和蔼可亲,学生众多,对每个学生都关爱有加。
温师五年,最遗憾的是未能成为陈野林老师的学生。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们对他的仰慕。
其实,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关于“他有没有教过我”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后来向同学求证,才确定他是没有教过我们的。原来,在我心中,早就视他为老师。
听说,他总是课前早早来到教室,和学生聊天。一个毕业三十年的学姐说,她一直记得陈老师聊他暑假他去西北,聊他的大西北见闻,聊那边的西瓜两分一斤,特别甜,只要不带走,随便吃,不要钱……
她说,没有人会不喜欢野先生的课。
而我,对野先生的记忆则来自校门口的那家书画用品店。那时,我们经常去那里买毛笔墨水宣纸。一来二去,和老板也熟悉起来。记得有一次,他指着墙上一幅陈野林老师的画说,以前陈老师课堂上的画都会随手赠送给学生,后来发现有学生把画拿去卖了,他就再也没有把画作给学生了。当时,我们几个同学都为陈老师忿忿不平,同时也无比羡慕能成为陈老师学生的人。
不过,这个“再也没有把画作送给学生”也是需要商榷的,因为与我同届的一个朋友有幸成为野先生的学生,她就拥有一张画稿,前几天还说要把画裱起来。
随手赠画,俊逸洒脱,率性而为, 如此良师,遇见,便是造化。
三位“野”先生,或严肃,或慈祥,或风趣,无一不是治学严谨之人。他们引领一众个性迥异、风采卓然的老师,于北山脚下,自在飞扬——嬉笑中暗藏严厉,才华不外露的陈樵杨老师,讲课神采飞扬的娃娃脸老师庄慕萱,外表娇小却气场强大的杨树荫老师,在教师宿舍外围个院子养花养鸡的才子程向荣老师……
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班主任陈樵杨老师说,温岭师范是风水宝地,因为它背靠北山,山的两侧分别有一座道观和一座寺庙,是儒释道三家齐聚之地。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温师,永远是我们的“旧林”与“故渊”。
后记:
这次,我带着小儿时安去画展。一路上,他对画展的主人是我的老师好奇不已,也不免多了几分期待,几分兴奋。
一进展厅,我便在一桌人中看到了两位老师——杨耕野老师依然慈爱地笑着,看起来依然很精神。只是帽子两侧微微露出的白发,让我有点恍惚。陈野林老师面无表情、满头白发,手微微颤动着。听说他十几年前中风,如今还有后遗症。而我,满脑子都是十五年前的他们,一时无法将过去所记和当下所见重叠,竟眼眶酸涩。
合影的时候,陈野林老师拍了拍时安的后背,满脸慈爱。
那一刻,我想起了十五年前矍铄的陈老师,爱学生的陈老师……
惟愿这群有才有爱有情怀的老师们,被时光眷顾,身体康健,笑看桃李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