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觉得我的家人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尽早分手比较好。”
木子坐在小广场的大理石阶上,细碎的刘海可能有点长,不然她为什么总是眨眼。我伸手拉她起来,她习惯性的伸出小拇指给我,我们喜欢彼此勾着小指散步。算是个不成文的约定。我笑笑,并没有把她拉起来,而是顺势坐了下来。她用那双如有星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我有些累了。”然后眼睛有点失焦且扭头不再看我。
瓶盖儿是她交往了接近一年的男朋友。现在高考大军中的一员,按木子的话说,瓶盖儿比她小一岁,确确实实比她幼稚,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温柔。常常不能理解木子那些女孩子浪漫的小心思,他觉得木子太理想化,木子觉得他过于实际。开始的时候她爱他,什么年龄、、什么家庭、什么距离,统统可以见鬼。我想开始的时候他也是爱她的,可是同龄人里,一般都是男孩子比女孩子要幼稚许多,就像小学5年级的时候,我们已经会勤快的刷碗或者伤春悲秋或者努力学习,而隔壁阿姨家的那个男生还是逃课,打架,作业本乱扔,你每天听到隔壁阿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用尽力气吼出来的那句“小兔崽子,又跑出去疯,新买的裤子又刮破了,看你爸爸回来不打死你。”但是你知道,那兔崽子的爸爸是个酒鬼,从来不管家里的柴米油盐,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找不到酒就打老婆,出去喝的醉醺醺的、踉踉跄跄的踩着最后一点夜色回来。即使这样,那兔崽子还是照玩不误。可是你也知道常常来你家蹭饭吃的小蛙,家境不好,但是异常乖巧听话,而且人美嘴甜。当时的邻里街坊都知道她有很多个爸爸妈妈,不是干爸干妈,而是爸爸离婚又结婚又离婚又换女朋友才有的那么多所谓妈妈,所谓那么多爸爸也是这样来的,所以小蛙是一个爸爸妈妈没有多余时间来疼爱她的留守儿童。你想不出这些是非为什么会存在,也想不通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如此悬殊,可能人就是这样看似简单,实际复杂的根本摸不透的物种。直到多年以后,你从北方路过川南小镇你才愈发懂得个中奥秘。
嗯,扯远了,我就是想说,同龄人中,女孩子更成熟。现在话题绕回木子和瓶盖儿身上。 都说爱情不能当饭吃。爱情过了保质期后,两个人中总会有一个人觉得饿。那种平淡的,偶尔有争吵的恋爱关系对大部分喜欢新鲜感的人来说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离开也总有离开的理由,你觉得累了,我觉得你累了,所以我也开始觉得很累,那么分开就是必然的,即使现在有不舍也会胶着,但是,你走吧,我们可能都不爱彼此了。
我知道,所有情侣都会经历考验,生离死别是考验,柴米油盐也是考验。木子家里的因素让她不敢继续经营那段感情,所以按照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分开是她觉得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如果老天真的让你失去了什么,那只能说明,命中不该有。他给你准备好的东西都会一样不少的归还于你,因为那就是你的。
结果想当然,他们分手了,木子没有哭也没有闹,吃饭睡觉从没有耽误,只是眼中再没有关于瓶盖儿的光芒。我们寝室6个人都知道,是真的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结束了。木子的淡漠在我看来恰恰是悲伤愤恨到极致,爱的人因为害怕未到来的事情而不能相偎相依,罪魁祸首就是她爸爸,是,木子爸爸叫她找个有钱人,哪怕是离异的老男人也无所谓,哪怕是嫁过去根本没有地位也无所谓,反正,你就是要给我嫁个有钱人。木子知道瓶盖儿还是个穷小子,是个奋斗在高考里还不知未来的穷小子。爱情开始时的义无反顾被现实打垮,木子不想瓶盖儿的家庭被爸爸羞辱,瓶盖儿不懂她,说她爱慕虚荣,说她不切实际,说她爱幻想,说生活就是生活,没有那么多玫瑰花,没有水晶鞋,都是柴米油盐,都是风尘仆仆。瓶盖儿连分手的时候都还在说木子不懂事,木子太闹腾,木子要求很高。木子的眼神就是这样逐渐暗淡的,风箱里的老鼠大概就如此刻的木子,哪里都无法逃脱,哪里都是死亡。
后来,瓶盖儿再也没有机会说木子不懂事。懂事的木子已经走了,不懂事的木子也早已离开了。我怕木子不敢再交不符合家里要求的男朋友。但是错了。在受了极大压力或者刺激之下,绝大多数人都会反抗,木子这样一个乖乖女和家里摊牌了,即使家里斩断对她的经济援助,她也没有妥协,生活费自己当家教赚,学费可以拖到大学毕业之前。所以木子真的自由了,即使她常心怀愧疚,打给家里的电话也一直被挂断。但是她总算能够去遇见喜欢的人,带着自己的灵魂,带着小女孩的稚嫩,带着她的浪漫与少女的心思去遇见那个她想要遇见的人。而不是带着那种因为缺失家庭关爱而被别人几句关怀就收买的自卑心,就接受了当下不适合自己且百般挑剔类似瓶盖儿这样的人。你值得更好的人,值得遇见那个喜欢你的一切,即使他不能理解你的少女心,但还是会满足你,会带着他所有的勇气为你披荆斩棘,会和你努力争取你们想要的未来的人。我从不怀疑,你值得更好的,值得翻开下一篇人生。
2017年的夏季再见木子时,是她打电话告诉我,她正在宿舍楼下等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我头发散乱,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只看见木子剪了短发,一只手被人握的紧紧的对我傻笑,笑眼里有万丈星辰。
木子的下一篇已然翻开了。你的下一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