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传(第一百零二节——去信39—如果美丽和哀愁永远在一起,我会都要。在一段美丽的相遇之后,我愿默默走完一步再一步的哀愁)

兰芳6月28日的来信,可谓是苦口婆心,从中向我揭示两点:一是溺水者求生是本能,然而眼前的她却想放弃手中捏着的救生圈,原委是羁绊过多、不堪重负;另一是于心不忍,唯恐救生者因之被拖下水,故而干脆下沉了事……。

情况危急·,岸上的我仍在竭尽全力向她伸手、召唤……。

“如果星星掉下来很慢很慢,我会把它接住;如果爱情走过去很慢很慢,我会把它截住;如果美丽和哀愁永远在一起,我会都要。在一段美丽的相遇之后,我愿默默走完一步再一步的哀愁”。可不,这不正是我做的事吗?


兰芳:

昨晚浴后收到你第32封信,看完薄薄一张信笺仍兴尤未尽,总觉得没完似的,唉!

昨天我第一次焊制汽车蓄电池阴阳极板,这工作看似简单,可焊枪拿在自己手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接连失败两次后才好些,这倒应了毛主席“真知来源于实践”之言了。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提笔给你回信时,上眼皮直搭下眼皮,于是匆匆收手上了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际却涌现出许多事,一件接着一件……。清晨看着晚上写的信,甚感不满、不快,即毁重写了起来。这种情况。在我身上还是第一次发生。

眼下渡口炎热的夏季已过,连绵不断的雨下得人烦愁,也可能是自己心情所致,不由哼起“秋雨绵绵多烦恼”沪剧来了。

近来,自己言行常莫名其妙,追其原因却弄不清所以然。上星期三去食堂买饭,返舍发觉一叠饭票丢了,落去哪里不得而知,四处寻找毫无踪影;就说洗澡吧,洗了澡把衣服遗忘在浴室,直到隔天上班才想起,总算未失;星期一早晨,我起得早,去打开水时顺便带上几个热水瓶,不料,接连打碎两只,弄得满地都是碎玻璃;干干活,工具一会儿又不见了,四处寻找,我不禁自问“你究竟在动啥脑筋!?”为了排除、解脱困境,我有时上全班,因为一人在宿舍实在无聊,在车间里动动可缓些。

《踏平东海万千浪》小说是前天借来,随手翻了几页,被其情节吸引得释不了手,自然有产生共鸣,直看到深夜三点,总算读完,写到此,你又要说我书呆子了。

该小说主要通过雷震霖、高山等人来讲解放江山岛的故事,曾拍过电影,片名是《战斗中的青春》。战斗中,雷和女扮男装的高山如何相依为命,怎样将坚强的爱情信念坚持到底,无论战场还是和平时期,无论是相守还是阔别八年,两人的信念如初,从不动摇。作者对他俩的心理活动描写尤为感人,出于此,我就又惯例地拿起了笔摘录几段:

A事情已过去八年,然而时间的洪流、生活的波涛丝毫没有力量冲刷掉雷震霖的记忆……

B “要等下去”,高山的声音已低到几乎不能听见的程度。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像战斗中那样相互信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猜疑……。她把她滚烫的手放在雷震霖伸过来的大手中……。

C全国解放了,紧接着是剿匪、抗美援朝。在繁忙的战争生活中,他没时间、更不好意思想别的办法去打听高山的下落。“老雷,你该成家了”,有许多朋友劝说他,甚至自告奋勇要给他找个称心如意的姑娘。可对别人的热情帮助,雷都客气地谢绝了。

然而,当夜深人静时,侦查科长雷震霖常常从他的小皮箱里拿出高山在医院里送给他的那张照片,放在灯下长时间的看着。

“你现在在哪里呢?……”

D雷震霖的心被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思索占据了,被打了痛苦印记的幸福,被打了幸福印记的痛苦,多年前的往事是那么新鲜,而刚发生的一切则如旧日的梦幻。高山有信了,而且她显然是为了他……。

E 雷震霖低着头,一手捏着颤抖的信纸,一手反复地擦着眼睛,后来随着一滴落下的泪水,他的脸贴在信纸上。

F 一封叠成三角形的信放在雷震霖面前。信上是:“震霖同志:你的一切小胖全都告诉我了。我在心里先骂了他一顿,又在心里感谢了他一番。近一年来,我们虽然没有只字的来往,但这更能证明我们在生死斗争中建立起来的友谊是牢不可破的!……。再见,希望这封简单的信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已经完全摆脱了昏迷状态。你还记得我俩在分别时的那句话吗?……高山。”

怎么样?兰芳,雷震霖和高山的真挚情感动人吗?

经济上我不紧。昨天邱忠豪还我壹佰元,这钱我除了寄给勤伯伍拾元外,余下的是够这月生活了。到我返沪时,钱不成问题,望勿虑。我单身一人哪需向妈妈开口,放心就是。我看你钱较紧又有磊磊,话又反过来说,钱要人去安排,合理的添置并不为过。我给磊磊的钱,就代我买连环画、小人书给他看,平时多诱导、培养他学习兴趣。

我回沪时间不会有多大变化,病假单能开得到,至于妈妈劝我不休长病假一事,我认为请假利大于弊,具体待我回上海再谈不迟。

兰芳,昨晚又梦了你和磊磊,兴趣甚浓,真是“夜长不得眠,雨声淅沥沥,想闻欢笑声,虚应空中诺”。

急于轧(挤)进邮局班次,此信到此了。

                                                                                      致

吉安!

                                                                                            伯清 1973.6.14 Pm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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