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雨已经下了两整天了，皮诺倒不至于断魂，但也是有点魂不守舍。

放假最后一天，皮诺哪儿也没去，窝在家里玩了一下午游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心烦，游戏好像也消弭不了无处不在的空虚。

下了游戏，合上笔记本，看一眼渐暗的天色，皮诺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想要抚慰一下被自己虐待的肚子。可翻来翻去，冰箱里只躺着几袋红烧牛肉面，不多也不少。

看着有些凄惨的冰箱，再看一眼静待临幸的方便面，皮诺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胃在抗议，他只能认命地拿起手机点好外卖。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这个词或许美好，或许寂寥而忧伤。

无聊的等待时光，皮诺只好用无聊的方式来打发。打开朋友圈，滑过一轮又一轮。瞧见好友分享的趣事，顺手点个赞，他从来就不吝啬自己做大家的点赞之友。

或许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注定皮诺今天会看到颜末结婚的消息，让他断断魂。

手机屏幕上红红的两个本子，烫金的三个字，刺痛了皮诺的眼睛。他反复地确认，翻开的本子上，持证人那一行印着的名字，是否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念念不忘的人。他祈祷着，那不会是她，一定不是。但事实又岂能如他所愿，那清清白白印着的就是“颜末”。

皮诺有点慌，他发现自己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找到颜末的号码，颤抖着手拨出去，空旷的房间里，伴随着等待的只有电话拨通后“嘟嘟嘟”的声音。

很快，电话被接通，“喂？哪位？”

皮诺右手捏紧电话，放在桌上的左手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攥成拳。他没有出声，只是抿紧了唇，因为电话声筒里传出的是一个男声。

“老公，谁的电话？”

“哦，不知道是谁，接通后没有说话。”

“那或许是打错了吧。”

“应该是的。”

皮诺静默着，手慢慢地放下来，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

-贰-

夜色渐浓，皮诺在这渐浓的夜色中如雕像般没有动静。门铃响了，打破了一室可怕的静。皮诺终于放下手机，站起身开了灯，拉开了门，接过外卖，随意地丢在茶几上没有再理。比起受虐的胃，此刻的他，心事最可怜的吧。

他径直走到卧室，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霓虹散进来的光，合衣躺到床上。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伴着这节奏错乱的雨滴声，他好像又见到了那个令他一见倾心的姑娘。

大学时候的皮诺，是真的皮。

大一第一学期，皮诺别的没怎么学，倒是学会了撩一手好妹，动不动撩的妹子们春心荡漾，面露桃色。他觉得不撩妹子的时候就和室友们打打游戏，血杀四方，日子岂不畅快。至于上课、考试、赚学分、拼奖学金，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那种日子没趣极了。

大一第二学期，学生可以申请转专业，皮诺自然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就是这个转专业，让他遇到了颜末。

第二学期的第一次班会，班导例行讲话后，就让新转进班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有小孩子那么多的好奇心，你讲，我就顺带着听几句就好了，谁也不用太认真。

就在皮诺觉得乏味的时候，室友在旁边猛给他使眼色，顺着室友的眼色看向讲台，皮诺见到了颜末。那个个子小小的，大眼圆溜溜的女孩子，一下子就撞进了皮诺的心里，皮诺好像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

皮诺没有追过女孩子，只能用老套的撩妹方式来撩一撩颜末，可他悲催地发现，撩不动。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次见颜末的机会，皮诺雷打不动地上了每一节课，并且每次都会坐在颜末的附近。同学们打趣他，真是“狗改了吃屎”。

颜末有什么难事儿，皮诺都愿意帮她，知道颜末爱吃零食，皮诺不定时地将零食送到颜末手里，颜末不肯收，他就迂回地请她全寝室的女孩子吃零食。颜末不傻，明白皮诺的意图。她从不是扭捏的女子，在一次皮诺给她零食的时候，就问皮诺：“你是不是想泡我？”

看着颜末睁着圆溜的大眼望着他，皮诺顿时脸红到脖子根儿，语无伦次，只能点点头。

颜末笑了，“那我俩试试？”

就这样简单，颜末成了皮诺的女朋友。

这是一个不仅让皮诺室友狂喷口水，更让颜末室友狂跌眼镜的消息。颜末少不了被室友姐妹们炮轰，说什么皮诺一个纨绔子弟怎么配得上她，数落出皮诺几百条不是都不嫌多。皮诺更是被室友“狂揍”，都说他是走了狗屎运。两方阵营同意战线：颜末一棵新鲜可口的白菜让皮诺这头蠢猪给拱了。

只有颜末自己知道，她是觉得皮诺很有趣，和他在一块，一定会很开心。反正自己还单着，试试也没什么。

就这样，皮诺有了女朋友。他也自觉地收敛了很多，不再撩妹，不再旷课，虽然游戏照样打，但好在戒少了点。

皮诺总喜欢赖在颜末身边，周末陪着她骑车踏青，一起赏樱花，一起游湖，一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连颜末忙着跟导师做项目的时候，皮诺都会按时按点儿地给送吃的，怕饿坏饿她。皮诺觉得，只要一心一意的对颜末好，她就一定跑不了。

颜末口中的“试试”一试就试了两年。

一次晚课后，颜末和皮诺如常地走在湖边小径，皮诺还是有点聒噪，吧啦吧啦说个不停，而颜末却是异常地安静。皮诺意识到身边的女孩情绪不对，但他不敢停下来，他怕。

可，怕也没用，颜末还是停了下来，静静地开口：“皮诺，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们......结束吧。”

“好。”

“那，再见！”

皮诺默默地在心里说，“我从来不想跟你说再见。”

苍白又温柔的月光，坚定又婀娜的倩影，在皮诺的眼里，远去的女孩还是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美。

俩人分手了，平静的毫无征兆。他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但仍是朋友，世上并没有多一对痴男怨女，导致同学们很长时间都没有意识到二人已分开。

-叁-

时光穿梭在头发丝儿里，无声无响。

很快到了毕业前夕，班上最后一次聚餐。

皮诺全程不敢看颜末，他觉得一想到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就觉得心脏被揪住了。可他又忍不住去看看那个他心爱的姑娘，有一种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感觉，真想将她的样子永久地刻在心尖儿上。

离别总是悲伤的，这次聚餐，无论男女，无论师生，都有些微醉。而不那么醉的颜末和其他几个同学，就要负责将其他人送回学校，毕竟明早有毕业典礼。颜末最后送的人就是皮诺，似乎大家都很有默契，将最后一行的时间留给这两人。

皮诺虽然有些醉，但是意识是清醒的，他很高兴，颜末可以送他一程，即使距离不那么长。路过第一次见面的教学楼时，皮诺站住了，靠在马路边的灯杆上，慵懒地，也不看颜末。

颜末也不做声，只是等着。俩人默契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就像是一个竞赛样的，看谁坚持的久。

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皮诺，皮诺深呼一口气，幽幽地望向身前的女孩，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颜末苦笑。

皮诺有些气急，可又觉得无力，“末末，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不上道，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打第一眼见你，我就对你恋恋不忘，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不再喜欢你，可我办不到......你说，我是不是中了你的毒了。”

说着说着，皮诺笑了，只是，笑中是不是有点苦涩味。

颜末心里明白，眼前的男孩，是真的喜欢她，可那又怎样，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毕业，意味着分手，迟早要分开，何不早分早了。

任她再怎么冷漠淡定，她也会为了他的喜欢而雀跃不已，因为他的礼物而惊喜，因为他的失落而心情低落，因为他的欢喜而心情愉悦。颜末有智商，不代表她没情商，她知道她是喜欢皮诺的，可她的喜欢，还没到要追随他到他的城市的地步。

两人在一起时，颜末就问过皮诺，毕业后干嘛。皮诺当时就说了，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颜末没有打听他家里的事情，她不问，皮诺也就没说。可同学间的传闻，她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些。颜末明白二人最终的归宿不在一处，她不会随他走，但也从来没想过，让他随她去。

或许，这就是不爱吧。喜欢，但没有深爱。

颜末微微笑，“皮诺，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你的城市，更不会要求你来我的城市，我俩，不在一条线上。”

皮诺炸了毛，“你不要求我去你的城市？那你问过我吗？问过我的想法吗？不就是不爱嘛，不爱才会不问，是吧？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你说是就是吧。”

“颜末，你真狠！”深深地看一眼女孩，皮诺转身自己走了。

这一次，换他先离开。

-肆-

两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皮诺很想去到她的城市，去看看那个狠心的姑娘，瞧瞧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的怎么样。他很想诅咒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的不幸福，可是他舍不得。

他刻意不去了解她的消息，逼着自己遗忘，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事实上，还差的太多。

皮诺在一室的黑暗中，抬起手盖在眼睛上，不让任何人，包括自己，瞧见眼角滑落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