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刘家村孤独的老人死了,没有儿女戴孝,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了一片葱葱郁郁,莺歌燕舞的艺术森林。
老人长得又丑又矮,一辈子没有讨到媳妇,也没有孩子。临死的时候,对远方来的侄子说:“在林子里挖个坑,把我埋了,不要棺材。”侄子照他的话做了。 老人前二十年种的树,公社化的时候毁了;中间二十年种的树,承包制的时候砍了;最后二十年,老人没要一分地,就要了村东那九百亩的大土坡,在上面搭了个土棚子,喂了条小黄狗,就开始种树了。
老人从不种娇贵的树,只种扬、柳、榆、梧桐等平凡易活的树。种那种插个枝就能长大,戳个桩就会发芽,对环境要求极少的树。他按不同的种类将树种在不同的区域。区域之间用小路或石头隔离开来。为了方便灌溉,老人挖出了山脚下的一口老井,每过几天就用辘轳抽出井水,再让井水通过一根根长长的竹管流到土坡上的水坑里。老人对树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从不舍得毁坏,哪怕自己住的土棚子少了一根支撑腿,哪怕自己吃不上饭,生不起火,也没有砍过一棵树。老人对自己的树是那么的喜爱,仿佛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哪怕有一点惊动,老人都能快速地赶过去,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斧子,自己的大黄狗,把树保护起来。
在不同的季节,远远望去,大土坡像是披上了一件件五彩斑斓的外衣,随风飘舞。走到坡前就能感受到清新无比的空气和温柔的风。顺着老人铺好的小路一直向前走,两边的树木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威严的士兵。各种各样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的小动物在树林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着。遍地飘香的花草随风起伏像是在向你点头招手。你仿佛身在一个世外桃源或是森林王国,又或是一个充满生命艺术的世界里而久久不舍得离去。
十年过去了,村里人都盖上了新房,用起了拖拉机。只有老人仍住在自己的土棚子里,带着老黄狗转来转去,修树剪树,看调皮的松鼠,快乐的喜鹊,爱叫的乌鸦……村里人都说老人是个傻子,只有老黄狗知道不是;村里人都说老人是个疯子,只有小鸟知道不是。 直到有一天,县林业局的树木专家老张来了,惊讶地看着碗口粗的林子说:“这些树至少值百十万呢。”人们才都说老人最精明了,于是光秃秃的村子里也开始有人种树了。老人的树成材了,人们说老人要盖最漂亮的小楼,要买汽车,要娶隔壁村五十多岁的寡妇……但老人仍然住在土棚子里,领着走不动的老黄狗转来转去,一直到老人去世。 来年春天,老人的坟上长出了一棵树,矮小但很粗壮,人们都说:那是种树老人。
老人种了一辈子树,自己也种进了树里。
向全国种树的人们致以最真挚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