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走啦

初秋,一家孤儿院的门口,一阵婴儿的哭声,吵醒了还在沉睡的门卫,睡眼惺忪的门卫走到门口,眼前,却是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又是两个苦命的孩子啊!唉…”

一声长叹,有惋惜,也有唏嘘。

就这样,孤儿院里又多了两个孩子。因为孩子身上什么信息都没有,院长一声令下,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一个叫春华,一个叫秋实,生日就是门卫捡到他们的那一天,至于谁大谁小,等孩子长长再说。

时间慢慢的就过去了,有的孩子已经被好心人领养走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人来领养春华和秋实,因为养两个男孩子的代价太大了。在校长和好心人的帮助下,春华和秋实也读完了小学,上天眷顾他们两个,似乎就到了那一天…

那天,院长把他们两个叫了过来,说了些话,大致的意思就是说可能养不起他们了,因为除了他们还有比他们更小的孩子需要院长去操心。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院长也有点不舍,内心里也有愧疚,只不过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春华听出来院长口中的意思了,就对院长说:“院长,我们知道您的难处,我会带着秋实离开的,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和秋实的照顾。”说完,拉着秋实就给院长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您对我们两个的养育之恩,我们两个无以为报,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院长,再见了。”说完便拉起还在地上跪着的秋实,就朝着门外走去。

门口,秋实看着孤儿院,满脸的不舍。

“哥,我们还能回来么?”

“可能回不来了吧,放心,我养你,兄弟,走啦!”

就这样,两个还十多岁的孩子就开始了在这个社会的闯荡,亦或者说是,流浪…

春华选择了辍学打工,为了供秋实上学,春华基本上什么工作都做过,做的多的,就是在饭店刷盘子。看着饭店来往的人们,春华也感叹为什么自己不能够过那样的生活,可又想到秋实,春华眼里那一抹暗淡瞬间就消失了,是啊,我还有秋实,他也是真争气啊,每次都考第一名,值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秋实高中毕业的那一年,那年,秋实是全省的状元。那天晚上春华也难得的没有去工作,而是摆了一桌酒,酒桌前,春华端着一杯酒,看着眼前的秋实,那是他的弟弟,他的骄傲。

“兄弟 ,我真的为你高兴啊,开开心心的去上学,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换了个工作,在化工厂上班,一个月的工资就够你一年你花的了。你也考了全省的状元,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哥,这么多年真的是苦了你了,为了我,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秋实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留下来了。

“兄弟,你这是说的啥,只要你还叫我一声哥,我做的所有东西都是值得的,不说那个了,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不说那么多了,陪哥喝两杯。”

开学前夕,春华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秋实。“兄弟,走啦,又不是见不到了,等你放假回来,多陪哥喝几顿酒。”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秋实在学校里也很受导师的器重,每年都会获得国家最高奖学金,现在也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在春华的不懈努力下,工作上倒也是顺风顺水,也成为了公司里最年轻的管理层。命运女神似乎很眷顾着两兄弟,毕业后,秋实也找到了一份十分适合他的工作,工作期间,也遇见了秋实生命中的那个她。

那年春节,秋实回家过年的时候,春华也见到了那个叫小英的女孩子,模样不是十分的的太漂亮,但确实是秋实最佳的一生伴侣。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并不因为只有三个人而显得有些凄凉,反倒是有些其乐融融的。饭局上,春华和秋实都喝了很多的酒,秋实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感谢春华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虽然他叫春华一声哥,不过这个哥做的好多事情都像是父亲一样,长兄如父,说的可能就是这样吧。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春华和秋实的生活、工作都是那样的顺利,在这期间,春华也带着秋实见了一个女孩,春华和秋实说叫她嫂子就行了。老天似乎在这时候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就在秋实出差的时候,春华病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秋实连夜坐飞机就赶了回来。坐在春华的床边,看着病床上的春华,再一想这么多年,都是这个男人在无怨无悔的帮助自己,眼泪就在秋实的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敢流出来。天一亮,秋实就去问医生春华的病情,医生说春华得的是肝癌,晚期,左肝已经完全坏死了,右肝也有部分坏死,如果有志愿者愿意给春华做肝部移植手术,春华或许还有的救,秋实就说了,我是他亲弟弟,我的就可以啊,你们切我的吧。医生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就准备给他们做配型试验,如果配型成功,那就完全可以移植,春华就有救了。

老天似乎又和他们开起了玩笑,配型结果出来了,完全不匹配。看着手里的结果,秋实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他上前去抓住医生的衣领,大吼着:“你骗我?你知道么,我们是双胞胎,他是我亲哥哥,我是他亲弟弟,你说我们不成功?”刚来到医院看着快要疯了的秋实,小英赶紧拉开了他和医生。

“你冷静点,相信医生说的。”

“相信他?他算什么狗屁医生,你放开我。”

“秋实先生,希望你冷静下,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秋实先生你应该相信这个结果,这个结果我真的没有造假。”

听见病房里一阵的咳嗽声,秋实冷静了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了门。看见开门进来的秋实,春华眼里有点儿惊讶。

“你不是去出差了么,怎么在这?”

“听说你病了,我就回来了,回来看看你。”

“我没事,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棒棒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饿了吧,小英刚买了早餐回来,吃一点吧。”

一边吃着早餐,春华一边说道:“兄弟,你说我这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子,是不是也该出去玩一玩了,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海边呢,等我好了,咱们去海南那个天涯海角看看怎么样?”

“好啊,只要你想去,咱们就去。”

“兄弟,你说我要是死了,去不了了怎么办?”

“说什么呢,你刚才还说自己好好的呢,你肯定能好起来的,你这次生病就是因为你长时间不吃早饭,以后看你还吃不吃早饭了。”

“那以后就的按时吃早饭了啊,对了,兄弟,我真的有点想去天涯海角看看,咱们一起去吧,如果哪天我死了,你就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撒到那里怎么样?”

“你说什么呢?怎么不听我说的,医生说你没事,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好好好,我没事,再来一碗,这粥真好喝。”

喝完了粥,春华也有点疲惫了,说了几句就睡着了。看着睡着了的春华,拉着小英走了出去,看着门口的医生,秋实对着医生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医生,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治好他,我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秋实先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他的。”“谢谢您,真的谢谢您。”秋实握住医生,不住的感谢。

走到楼外,秋实对小英说:“小英,我们分手吧,感谢你的陪伴,这么多年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你也知道,我不能不救他,这些年我存了一点钱,准备咱们结婚用的,但是现在,算了吧,对不起。”

“秋实,咱们可以一起努力挣钱啊 ,大哥的病还有得救,我们一起努力就好了啊。”

“小英,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对不起。”秋实说完转身很就离开了,留下原地泪眼婆娑的小英,其实秋实的眼中也都是眼泪,只是不想让小英看到而已。

按照医生所说,第二天就开始对春华的治疗,初期确实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只不过突然有一天,春华的病情突然就恶化了,秋实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医生说只是给春华换了一种药而已,春华的身体可能有一些的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秋实见春华的病情有所好转,便请了护工照顾春华,自己去继续上班,并且再三的叮嘱护工,春华有任何事一定要告诉他。

时间过了半个月,某一天的下午,秋实突然接到了护工的电话,说是春华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正在ICU抢救,听到消息的秋实脑子里瞬间就一片空白,以至于都没听出来护工的声音,就是小英。

ICU门口,看着门口的小英,秋实回想起刚才的声音,那就是小英的声音!小英也看到了秋实,转身就要走了,“我是来看看大哥,你来了,我就先走了。”“小英,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这些天,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大哥?”“嗯,是。”“那你的工作呢?”“辞了。”“你…我那么对你,你还这样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就什么都别说了,等大哥好了,咱们一起去天涯海角,让大哥给我们当见证人,话说,大嫂人呢?大哥病了,一直没见到大嫂。”“也是啊,一直没见到大嫂,等大哥醒了问问他。”

抢救了一宿,终于把春华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伴随清晨的阳光,春华醒了之后,看见小英,又看了看秋实,刚想说什么,小英就抢先说了:“秋实也知道了,照顾你的人就是我,大哥,你病了这么久,大嫂呢?”“她啊,她太忙了,没时间,对了,早晨了,我有点饿了,秋实你和我说让我吃早餐的,我还想喝那个粥。”“我去买,你们两个说话吧。”说完小英就去买粥了。

“多好的姑娘啊!也不知道你哪来的福气,你小子,还不珍惜。”看着离去的小英,春华感慨道。“是啊,对了,大哥,我想和小英结婚了,你快好起来啊,好起来给我们做证婚人。”“好啊,兄弟,就这么说定了,我可得快点好起来了。”说着说着小英就回来了,看着两兄弟,她也跟着开心。“小英,大哥答应给我们做证婚人了,说好了,咱们就去天涯海角了。”小英也有些激动,“是么?大哥,你同意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以后秋实要是敢欺负你,看我不打他。”

住院观察了几天,春华的气色越来越好了,似乎都快要可以出院了,这期间,秋实买了一瓶好酒,说是要庆祝春华恢复过来了,等春华出院,就开瓶庆祝,对于医生,秋实也是万分的感谢,打心里的感激。

直到那一天…

正在加班的秋实接到了一个视频来电,一看是春华的,就立马接了起来。看着视频里的春华,秋实有些觉得不对劲,因为视频里的春华怪怪的,而且春华面前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酒--那瓶准备庆祝的酒。

“大哥,怎么了?有点想喝酒了?等你出院了,咱们就喝。”

“兄弟,这么晚了,有些话想和你说。”

“明天再说呗,或者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不行,来不及了。秋实,对不起,你和小英的婚礼我可能去不上了,也不能帮你们证婚了,小英是个好女孩,好好的珍惜她。我这次可能要先走了,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我死后,还是像咱们原来说的那样,在天涯海角你和小英完婚,把我的骨灰洒在天涯海角的大海里,让我也彻底的浪一次。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好了,有了小英,我就放心了,也可以安心的去了,兄弟,如果有来世的话,还和我做兄弟好不好,我还想像这一世一样,照顾着你,不过下一世,我可就不会这么就离开了,好啦,不说了,兄弟,我走啦…”

“大哥,大哥,大哥你说句话啊,你答应我的,你说要给我和小英证婚的啊,大哥…”

凌晨,医院来了这样两个人,一个双眼无神且通红,脚上也只有一只鞋,另一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是秋实,而另一个就是小英。秋实一看见那个主治春华的医生,上去就抓住了他,疯了一般的说:“你不是答应我尽量治好他么?他前几天恢复的那么好,为什么刚才他就…”“秋实先生,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春华先生就知道他自己的病情了,至于前几天,你应该也听说过回光返照吧。”慢慢地松开了医生,秋实跪在了地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突然,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冲到了春华的病房。春华还维持着视频里那样的姿势,面前的酒也没有动。

医生也走了过来,站在秋实身后,对秋实说:“这是春华先生给你的一封信,里面有他想对你说的话。”把信交给秋实,医生就离开了。小英也说:“看看大哥说了些什么吧。”

打开信,信封里还有一张银行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秋实,等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其实我还有几件事没对你说。第一件事,咱们其实真的不是亲兄弟,在咱们的身上,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你可能没感觉到,但是在外闯了这么多年的我能感觉到,后来我也去问过院长,院长说咱们只是同一天被送到孤儿院的而已;第二件事,那天你们见到的那个大嫂,其实是我花钱雇来的,只是想让你们觉得我过的很好,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天她都没来的原因;还有最后一件,信封里的银行卡里,有我所有的积蓄,当然,还有你的,在治疗几天后,我就逼着医生对我说了实情,还记得我那次的病情突然恶化么?那次就是停药的结果,那次之后,我就让医生把所有的药钱都存到了这张卡里,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日子,至于那些话,也是我让医生那么说的,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还有那次抢救,抢救回来之后,医生和我说癌细胞已经完全扩散了,至于后来的你眼中的康复,我也知道那就是回光返照而已,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不浪费钱了,现在这钱对我也没有用了,你拿着去和小英结婚吧,对了,别忘了和小英说一句,就说我没能遵守承诺,参加你们的婚礼,是我食言了,让她不要记恨我,好啦,兄弟,走啦…

看着手里的信,秋实仿佛也看明白了很多。按照春华所说,秋实火化了春华的尸体,带着春华的骨灰,和小英一起来到了天涯海角,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那就是春华为他做的事,也是春华对他的关爱。摸着手里的骨灰盒,秋实喃喃道:“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大哥,但是 你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没有你,我真的会饿死的,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秋实,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身边不是还有我么,还有我啊!”

“小英,你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大哥在照顾我,大哥为了我,付出了他自己的所有,其实说到底,我们两个到底谁大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是同一天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院长说我们身上一点儿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后来,他长得比我快,长得比我大,我就这样叫了他一声大哥,这一声大哥,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

“秋实,大哥已经走了,我们还是按照大哥的遗愿,把大哥的骨灰…”

“我知道了,大哥,你安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你兄弟,不过下一世,我做大哥,像你这辈子守护我一样守护你一辈子。”

风轻轻的吹起还未入海的骨灰,飘向了天空,天空中仿佛回荡着这样一句话:兄弟,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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