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把眼眶里的眼泪重新逼了回去，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抬头，目光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马丁鞋，再往上是蓝绿色的牛仔裤，接着是干净清爽的白衬衣。

又是他。

菲菲的目光没有再往上移，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她分明感到有两束深邃的目光已经射过来，她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

她不欢迎他。

五年来，她成了这个咖啡厅的常客。因为这个咖啡厅有些偏僻，环境也比较优雅安静，特别是这个座位，紧靠着窗户，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街道，注视着来来往往纷杂的人流，在他们的世界里，再翻开她和青阳的往事，任时光缓缓的流。

她把这段时光当成了她和青阳独立空间，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发觉有一双眼睛总是在不经意中向她扫过来，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特别是这几次，他都请求坐在她的对面。他虽然没有与她搭讪，但总感觉到不太自然。菲菲把脸迅速地又扭向了一边，没有接他的话。

空气有些粘稠。

一阵椅子的吱呀声， 他果然又像前两次那样坐了下来。

太过分了，第一次她就应该拒绝他的。那边那么多的空位置，他为何要偏偏坐在这里。算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前两次已经这样了。

她也曾偷偷看过他，他看起来有些清瘦，喜欢锁眉头，一副镶着金边的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看起来有一种沧桑感。他总喜欢点那种浓缩咖啡，不加糖。那种咖啡据说是最苦的，不加糖很难下咽，他总是一点一点的轻啄，她看着都有些不落忍。难道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她摇摇头，没有探寻别人的欲望。算了，坐就坐吧，坐在这里各想各的心事，只要互不干扰，也是无妨，更何况她也准备走了。

“来一杯曼特宁！”男人磁性的声音。

今天有点奇怪，男人竟然没有点那种那种浓缩咖啡，菲菲不觉偷偷用目光朝对面轻扫了一下，男人看起来今天情绪不错，眉头好像有些舒展。

“你很喜欢《春思》吗？”菲菲刚把目光收了回来，男人竟然开了口。

菲菲的脸猛地一红，无意识地把桌子上的书掬在了怀中，慌乱地点了一下头。

“昨日风花漫漫，

今日雨声点点。

浅酒轻啄欲语，

怎堪昔人不言。”

菲菲的身子一颤，这首诗就是她怀里那本《春思》中的诗句，她总是一个人辗转地念那句，“浅酒轻啄欲语，怎堪昔人不言。”

她在心里不停地咀嚼这几个字，嚼得肝肠寸断。

五年前，市里一个超市不明原因的起火，造成五名顾客死亡，两名消防员牺牲，其中一个就是青阳。青阳牺牲的时间距他们的婚期只剩下一个月，他们刚刚拍完婚纱照，青阳和她的笑刚被定格在相框上，余温尚存，青阳就与她阴阳两隔了，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怎样的痛，只有当事人知道，倏忽间菲菲的眼眶里又已是满满的泪，所幸有墨镜的遮挡，对面的男人的脸也转向了窗外，好像并没有发觉菲菲的情感波动。菲菲用手轻轻摁了摁鼻翼，好半天才调整了情绪，声音哑哑地问：“你也看过这本书！”

“嗯，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