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歌与贺奇峰两相对望,此事总算是更进一步。
“敢问大人,二皇子到底因何而逝?果真是因服用了药性相克之物?”
张卯叹了口气说,“我未亲见,不敢贸然论断。可……我看不像。“
“哦?”
“当日那张方子呈到了御前,也拿与我瞧了,确是有与我给二皇子日常开服的方子相克之物。可我看二皇子的遗容,双目紧闭外突,面青唇绛,额间手腕青筋高起泛蓝,与其说是药物相克所致,那样子更像是……像是……“
“如何?”
“像是中毒!”
“什么?!”
“我也不敢相信,也想不明白,有谁胆敢给皇帝嫡亲的儿子下毒……况且当日没有发现毒物,这只是我的推测……”
“所以后来他们发现了那张不妥的方子,你便没有提起下毒一事?“
“正是……我想不管二皇子死于何因,那张有问题的方子既已坐实就是王大监所出,他便是已起了害主之心,处置了他也不算冤枉,可若是我说,二皇子死于毒物,这事就……恐怕到头来陛下追究起来,我也……唉……“
“二皇子果真没有服用过王大监呈的汤剂吗?”
“事发当日,我未曾亲见,说不好二皇子有没有服用。那汤碗放在二皇子床头,宫人们也说不清楚。不过,前两日我才为二皇子诊过脉,并没有发现他服用不妥之物的任何迹象。话又说回来,这位程先生也是医者,应当十分明白,即便是两幅汤剂相冲,也断没有喝上几口就能顷刻间要了人性命的道理。”
贺奇峰望了程子歌一眼,程子歌确实在轻轻点头。
“如此说来,二皇子之死确实不是那汤剂的缘故了?”
“还是那句话,我只能说瞧着十分不像罢了。”
“那大人可有判断,那二皇子所中之毒,是什么?”
张卯仿佛料到程子歌必有此一问,便迎上程子歌的眼神,反问了一句:“程先生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蛇铃草吗?”
程子歌当即一怔,随即望向贺奇峰,见他也是同样错愕,他相信此刻贺奇峰心中也有着与他一样的疑问:巨人谷中救命的药草怎地竟成为了杀死二皇子的真凶呢?!二皇子身居皇宫,半步不曾离开过,又是怎么得到那深山密林中的毒物呢?
可程子歌立刻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蛇铃草是如此罕见,自己在医圣门下修习多年,自认医术卓然都是在巨人谷第一次听师叔青贽子提起,医典古籍几无记载,张卯是如何得知这种药草的?
一切思虑只在顷刻之间,程子歌立刻将问题反抛回去,“宫中竟有此物?”
张卯却坦然答道:“程先生说笑了,宫中怕是知道此物的人都没两个呢。我也是在宫中的故纸堆中看到的。曾有一位在国医馆任职的林执中大人留下一本册子,详细记录了蛇铃草与其他诸多罕见药材的药性及功用。我原只是随意翻阅,只是那日见了二皇子的遗容,越发觉得似曾相识,原来便是这册子中记述过,中毒者可以蛇铃草解百毒,但若好人用它,它便是毒药。”
原来如此。程子歌不禁松了口气。
“我不知这种连御医都没有见识过的草药是从何处得来,继而送进宫中的,也不知二皇子怎会受此物所害,这其中甚不明朗,我断然不敢在陛下面前乱讲。”
“大人的难处我们是明白的,情势所迫,大人要自保并没有错,只是……只是可怜了二皇子……”贺奇峰宽慰道。
述说了这么许多,张卯已经放下了戒心,此时听闻提及二皇子之死,张卯十分伤怀:“医者仁心,我何尝不心疼二皇子啊……我记得我刚刚入选国医馆,还只是个御医士的时候,便常听说二皇子在诸多皇子公主中身体最弱,常年病着。我听说那位林执中大人师出名门,精通药理,我看过他为二皇子拟的方剂,那都是极好的方子,可不知为何并没有采用。后来我升任御医官,又历练了两年,得以为二皇子主诊,这孩子温润聪慧,善良稳重,是个好孩子,只是受这身子所累罢了。我仔细研习了林执中大人当年留下的方剂,又按着二皇子现如今的病况为他调了方子,看着是有效的,眼见着一年比一年好,可……谁知竟遭了这样的事……“
听张卯提起青贽子早年旧事,原来竟还有如此羁绊,二人唏嘘不已。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