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走那天,天阴朦朦的,十月的北方已经穿不住单衣,风一吹,行路的人都不自觉的裹紧外衣。
上午九点,我开车送信子去机场。她是个路痴,独自走在路上时常分不清东西南北,却担心我走错路,一路上她都在祈祷千万别堵车,怕赶不上飞机。
我半开玩笑的逗她说:"今天阴天,云层那么厚,飞机起飞降落肯定会受影响,你乘坐的航班很有可能会延误。"
她不高兴,嫌我太不会说话,不过这次没跟我撕下去,嘟囔了两句就自顾自的听起音乐。她用手机连上车载蓝牙,放的都是她喜欢的歌,英文的,韩文的,她问我:"好听吧?",我一脸无辜的回复:“听不懂啊,但是旋律还不错。”
上次和信子见面还是半年前,那次见面我印象很深,她骨瘦如柴,整个人很憔悴,一点不像以前的她,我劝她减肥也得多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次见面她依然瘦的很,但是整个人气色不错。
由于昨晚和信子喝酒到半夜,早晨肚子格外空荡,饥饿感十足,我提议吃点早餐垫垫肚子,信子说没胃口,她只想喝一杯咖啡,一大杯美式把肚子充开,我不太理解把肚子充开是什么意思,我说是撑开吧,她忍不住怨笑着再次强调是充开,我勉为其难的接受,好吧,是充开不是撑开,而后我俩笑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梗。可惜的是车马上要开上机场高速了,买不到早餐,更没有什么美式咖啡,只不过她的放的音乐越来越high,一扫阴郁的天气。
提起昨晚的酒,还是在我和信子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老地方,小龙虾配啤酒,信子最喜欢的搭配。
我和信子不过认识一年多,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但是一坐下来,却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当她讲起关于她的往事,我能真切的体会到她的坦诚,而我也认真的听她讲。
回忆起我们初次认识的场景,信子说起初以为第一次饭局后就不会再见面,因为一直没有共同语言,包括后来微信聊天,始终不在同一频率,慢慢的联系的就少了,只是偶尔在朋友圈点个赞,只能算是点赞之交。
半年前信子再次回国,我又约她见面,在我眼里信子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她礼节性的接受了我的邀请。第二次见到的信子瘦了很多,我甚至被她暴瘦的面孔上深凹进去的眼窝吓到,与我第一次见到的信子全然不同,更像是另外一个人。意料之外的是再次见面,信子借着酒讲了很多关她的往事,我们聊的很开心,直至深夜。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信子似乎经历了一些不顺利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一直纠缠着她。她或许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不曾有太多交集的倾诉对象。有时候人们更愿意和陌生人倾诉,交集不多的距离感反而催生了安全感。同酒桌上的惺惺相惜互诉衷肠不同,那场酒以后,我和信子的交流一如从前,少之又少。我想大概她真的只不过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吧,便没有再深究。
没想到的是半年以后信子再次回国,这次她主动约我吃饭。显然这次她来的有些匆忙,时间有些紧。她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晚上又着急的去做了个纹身,等到纹身做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而我一直在咖啡店无聊而又耐心的等着她。
热腾腾的小龙虾终于上桌了,我们举起冰凉的扎啤酒杯庆祝再次相聚,像前面所提到的,平时交流很少的两个人,一见面却又像是久未蒙面的老朋友,这种感觉很奇特,却又自然到无法言语。
我们一边吃小龙虾,一边聊天,几杯啤酒下肚后她给我展示她新做的纹身,是一句英文“don't leave me alone”,看上去还不错,不过她说有点疼。酒越喝越多,信子说道这半年以来她经常性的失眠,甚至抑郁,食欲不振,所以才如此暴瘦,独自一人在国外,时常会感到孤独,就算是在朋友当中也经常感觉自己缺少存在感,所以她害怕孤单。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信子是个小心翼翼却又骄傲孤僻的人,就像每次少之又少的交流。听信子讲着自己抑郁的心路历程,看着她爆瘦的样子,我有些心疼,其实发自内心的讲,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信子,但是我还是努力的讲一些故事,举一些例子,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生励志语录,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句话或许能安慰到她,酒到深处,甚至也会因为年长她几岁而严肃的批评她几句,当然她一如少年轻狂般的固执,极少示弱。
在我眼里信子理智起来的时候固执像块钢板,我笑她简直就是个分分钟就要撸起袖子跟你干架的小伙子。而她讲到开心的时候,比如那些灵光一现的聪明睿智在她生命里迸发出来的时刻,她自信满满,一脸的傲娇,笑起来的样子纯真的像个孩子。
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要结束,马上就要到机场,一路上我们又聊了不少,信子的音乐也越放越high,她问我她喜欢的这些歌听着high吗,我回答她high啊,但我没告诉她high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这些让人听着满是困惑的音乐。
机场的天空依然阴蒙蒙的,只是多了几分平静,音乐停却以后,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周杰伦的那首《退后》。
我们准点到达了机场,在机场互道再见。
想起昨晚喝酒时候我对她的建议,我建议她能培养自己一些兴趣爱好,做些有趣的事情,拓展人生的视野,而不要整日面对一个时常无聊发呆想哭的自己。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勉强。相比而言更希望信子年轻的生命里多一些诗和远方。
我怕时间久了会冲淡记忆,所以用文字记录下这些生命里的瞬间片刻,或许没有太多的意义,而只是一种了然于心的记录。
我时常会在黑夜里的某一刻驻足回望走过的路,我看到青春里经历的所有挣扎、痛苦、理智、纠结和喜悦本身就是一种文艺,从来不用刻意追求。
“Don't leave me alone”,一个人的心里只有真正住进了另一个人才不会再感到孤独,而有的人不敢再轻易喜欢或着爱上一个人,因为害怕有一天会亲口对那个人说出不喜欢或者不爱了。所以那些时光里,我们经常自己面对自己,自己陪伴自己,偶尔自己还会嘲笑自己一下。
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尘粒,每一次空间时宙的遇见都是偶然,有的人却将他走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