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向敏的意外,我一直闷闷不乐,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向敏真的会元神回来和我聊天,等了好些天,也没见她出现,心里疑惑不解,难道忘记彼此的约定了?
我不知道向敏这种情况算不算真的死了,要说死了,那全村的人都看见她灵魂回家,都听见她喝水上楼然后震怒爆家具的声音,这怎么也不应该算死了吧,可如果不算死,那她又是一种什么状态的存在呢?
每次走过向敏家,有点害怕,有点忌讳,但更多的是怀念,向敏的妈妈也一下子变老了很多,看见我就会默默的流泪,她爸爸经常喝的酩酊大醉,当时也不可能有很多钱买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喝醉后就坐的地上哭哭笑笑说对不起女儿,吐的身上臭不可闻,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村民去劝慰,时间久了,谁又愿意一直去理他呢!
还有向敏的师父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向家会有一场大灾祸,是什么大灾祸?到底为什么,以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看样子向敏的奶奶应该是知道内情的,可自从向敏出事后,她奶奶开始吃素念经,和所有人都不说话,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尊佛像,她对着佛像天天念“阿弥陀佛”,无论怎么问,都没用,都用佛号来回答。
这句话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压的向家所有的人都抬不起头,心生恐惧,不知道未知的灾祸到底是什么,而向敏这个应劫而生的孩子,又莫名其妙的被活烧了,这到底寓意了什么?真的是无法避免了吗?
很多人都说肯定和向老大脱不了干系,可向老大不是被枪毙了吗?按理说怨有头债有主,随着人死灯灭,该还的也应该是还了呀,为什么还会报复到后代子孙身上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慢慢的,向宅的人,村民都敬而远之,尽量避免接触,怕受到牵连,到时候怎么都摆脱不了。
我父母也是再三告诫我,不要再去向敏家看阿姨了,怎么样也是自己父母更重要,难道你就愿意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害自己的亲身父母吗?
我被父母说服了,每次经过向敏家,就尽量不朝里面张望,刚开始的时候,阿姨还会叫我,但越到后,她就明白,我是故意避开了,阿姨脸上的失落是越发的明显了。
我心里愧疚,但对父母的爱总超越世上所有的感情,夜深的时候,对着空气和向敏对话,对她说抱歉,一堆解释的话,可我知道,这些解释都苍白可笑。
这个时候,也算了出了一件喜事,向家最美的一个女孩,向怡订婚了,向怡是向老大从苏州带回来的妾室系的一个女孩子,听村里的老人说,向老大有段时间突然失踪了,3个月后,带回一个苏州小娘子,那个小娘子标致的不得了,苏州人说话又糯又甜,脾气又好,过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向老大很宠苏州小娘子,小娘子会做人,和向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处的不错,第二年追生了一个儿子,二个儿子也是上好的相貌,脾气习性像极了苏州小娘子,娘三个就在向家生根落地了。
解放后,向老大被枪毙,向家随之也分家的分家,出走的出走,各自组成家庭,当时国家政策也不是株连性质,这些后代倒也还是能生存下来,苏州小娘子娘三个自立门户,和向家分了户了。
向怡是苏州小娘子小儿子的小女儿,长的那个标致啊,真是远近闻名,人真正心灵手巧,无论什么东西拿在手里,本来死气沉沉的,顷刻间就像有了生命力,织毛衣,做衣服,绣花,做的黄草编织更是赞不绝口,真有妙手生花的感觉,向怡还特别勤快,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说来也怪,无论她去哪里移植过来的,即便是马上要死的花草,经她的双手,定能起死回生,她家的院子,墙壁,屋顶爬满了牵牛花,据说是苏州小娘子从苏州带来的品种,比村上所有人家的牵牛花都要美,我们小孩不懂事,看见好看的漂亮的花要去摘,向怡笑眯眯的阻止,说来也怪,看见她,脾气再坏的人都会变的和顺起来。
到了适婚年龄,求婚说媒的踏破门槛,谁不想娶这么好的女孩,年龄适当的男孩有事没事就在向怡家附近晃,就盼着向怡看中,把她娶回家。
向怡最后选择了邻村的一个男孩,原来2个人是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感情基础深厚,订婚后,何磊就应征入伍,当了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
向怡订婚的日子村里热闹了几天,虽然大伙对道姑的话心有余悸,但向怡这个女孩实在是人人夸赞,大伙也就出力帮助,不管有没有吃的,每天聚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吹吹牛,拍着何磊的肩膀一个劲的嘱咐,不许欺负向怡之类的话,估计这几天,何磊的肩膀都要打的脱臼了。
何磊入伍的当天,村民都去送行,向怡也是红着眼睛擦着泪,在大伙的起哄下,何磊把向怡抱在怀里,在脸上当众亲了一口,在村民的祝福声中光荣入伍了。
订婚仪式后,时间又到了6月中旬小麦收获的季节,因为是农忙,大人就不管我们,由的孩子们玩,村民把麦秆堆成一个个麦垛,留的以后的日子生火做饭用,但还是会有很多麦根留在地里,一般都会点火烧麦根,烧过的庄稼田没有害虫,肥沃,为种植下一批农作物做准备。
大人在村里的大场地上集体軋麦的时候,小孩子就在麦垛上疯玩,一个个拼命的爬到麦垛上,然后一个个跳下去,看谁跳的最远,跳的最远的,特别有成就感,还可以让村里的孩子崇拜一下,当然,也有不小心掉进麦穗中,刺的浑身都痛,引的大伙乱笑,过一会又争先恐后去玩的,完全忘记这些刺痛。
小孩子就是这么快乐无忧,没有心机,没有争抢,那时的孩子比现在的孩子要纯真的多,也不是家家户户有电视机,环境因素简单,染污的少,没有势利的感觉。
有些手巧的孩子,还会用麦秸编织跳虫,挂饰,做成小笛子,吹出来的声音也是悠扬的。
出事这一天,到现在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完全没想到会出事,而且是这么惨烈,这件事后,大家越发相信向家迟早会有大灾祸降临,而且就如敏敏的师父所说的,劫数。
我们几个孩子在队长的号召下,都到田里捡麦穗去了,队长说,一斤麦穗可以换5分钱,当时的5分钱可以买一包零食,1分钱可以买三支笔芯,所以,一听说有钱,小孩都抢着去捡麦穗了,当然是捡的越多越好。
当时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女人在场地上忙活,男人在挑担,小孩在田里捡麦穗,偶尔父母叫自家的孩子喝水之类的,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干活。
向怡戴着着大草帽给我们送点心,她包了馄饨,油煎了一下,香气四溢,还没吃到,小孩就已经馋的口水直流了,这就是向怡为什么会得到所有人的夸赞的原因,馄饨是昨晚包的,放在风口晾了一个晚上,今上午煎,然后拿到田里免费分给村民吃,这样的乖巧,谁会不喜欢她呢。
她笑眯眯的说,“别急别抢,每个人都有的吃,每人3个,不能多吃了。”
小孩子一边吃一边流口水一边忙着谢谢怡姐姐,向怡被我们这群孩子的贪吃狼狈相逗的忍俊不禁,吃完后,向怡收拾锅子朝家里走去,当时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看见向怡是回家的,这也是疑点之一。
我对向林向盈说,“你们向家,我最喜欢的就是敏敏,然后就是向怡大姐姐,好美好美,就像电影明星龚雪一样美,人还超好,怎么她做出来的馄饨就是比别人家好吃呢,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向盈说,“这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吧,”她捂着嘴偷着乐,学着她爸爸的样子说,“哼,便宜了何磊这小子!这是我爸说的。”
“唉!“几个孩子一起叹气,想想都觉得不忿,尤其是男孩子,都觉得何磊配不上向怡。她当时就是所有男性心目中的女神啊!
一群孩子捡了一下午的麦穗,队长吆喝着排队去称份量,当场就给我们钱,我拿到了平生第一份的巨款5角,那叫一个激动啊,想想可以买很多吃的,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也有女孩琢磨着要买蝴蝶结扎辫子,有的说回家交给父母,孩子们正在讨论怎么用这笔巨款的时候,就听见队长在叫我们:“所有的孩子都出来,马上要点火烧麦根了,赶紧从田里出来。”
这是最兴奋的时间,队长先去点燃麦垛,大片大片的空地隔着几米就有一个麦垛,这些麦垛堆的也不高,主要是为了整片地都可以烧起来才这样摆放的,真正烧起来那才叫壮观,小孩都喜欢玩火,平时又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这样求之不得的机会,简直就是迫不及待,看着队长点燃,燃烧,火光冲天,火光里透着炙热的热量,半空中飘舞着不断向上冲的灰烬,每张脸上都透着快乐,震惊,兴奋,还有看到熊熊大火后,对大自然的敬畏。
大人们也开始放松,收获,对于农村,永远是最开心满足的一刻,而且在忙完所有的农活后,大家都可以轻松下来,分到该得的收成,有几天清闲的日子,平日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回报啊!
突然,向林点着远处燃烧的麦垛,“子聿,你看,是不是有人?”
“咦?”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有二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奋力的逃跑。
“有人,火堆里有人!”
几个大人也发现了,大家开始叫喊,村里一位叫徐淑的娘子突然大叫,“我的儿子,他们刚才睡着了,我就随手把他们放在麦垛上,天啊,我的儿子!”
这是一对才30个月大的双胞胎,平时家里没人带,徐淑就带在身边,估计忙晕了,儿子睡在麦垛上也忘记了,远处的麦垛又没去检查,队长再三叫孩子们出来,那二个小孩也不懂啊。
徐淑朝火里冲过去,火势实在太旺了,根本冲不进去,徐淑和她男人披着湿衣服要往里冲,大伙开始拿皮管子冲水,突然有人惊叫,有个人一个胳膊抓着一个孩子从火堆里冲出来,辫子都烧了起来,全身的衣服都在燃烧,整个人都在烧,然而她却以最快的速度往田外跑。
大伙赶紧提水,几个男人冲过去接应,那人冲到场上,众人连忙往她身上和孩子身上倒水,浇水,奇迹的是,二个孩子伤的不重,救他们的那个人却烧的像炭,脸上乌黑,血肉模糊,几乎是认不出到底是谁。
村里大多数人都围过去抢救,在撕裂她衣服的时候,从脖子上掉出来一条链子,向庆生大叫,“是向怡,是向怡,怎么会是你!”向庆生是向怡的父亲,他从向怡日常佩戴的首饰中认出了她。
众人都吃惊万分,向怡的美貌是众所周知的,然后,现在,烧的像黑炭一般的向怡,这天差地别的颠覆,所有人脸上现出不忍惋惜震惊的表情。
徐淑夫妻跪在向怡面前,拼命的磕头,然而伤势严重的她已经昏迷,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