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丁
一到夜里,这村里的年轻人总是呼朋引伴,一伙一伙的,东家走西家,喝酒赌钱。半夜时犹能听见狗吠不止,人影从一个门里散乱涌出,去向下家。凌晨五点多狗才能安睡。
是了,这村里有很多讨不到老婆的人。冬天长夜漫漫,他们睡不着。
相比于其他人,小满还年轻,过完年还可以和别人说自己只有二十五岁。看看其他人,他爹也从来不说自己家孩子年龄也大了,这村里毕竟还有那么多和自己同龄的人尚未讨到媳妇。
小满他娘几年前对小满说,你看那些光棍汉没得寄托,只好去做孤魂野鬼,游手好闲的乱逛,有媳妇的男人才叫是个大汉了,没得老婆,有啥人家都瞧你不起。
老福今年三十多,年年回家说,放心,我明年一定带一个回来,这话说了十五年。今年突然不说了,大家很好奇,他说:“我干嘛娶媳妇?娶了又能怎么样,成家了生下娃也是小光棍,倒不如不带他来这世上受罪。”
即便有几个光棍觉得他说的在理,但是大家都说他疯了。
今年,大台子家的大力娶媳妇了。这是个突然的事情,大家都惊呆了。要知道大台子家光阴也不富裕,大力在村人眼里不算是个有出息的孩子,除了爱吹牛撒谎。小时候两串长长的鼻涕时常吹弹可破,看着他,时时刻刻让人紧张——鼻涕摆出随时过河的架势。上课时,他吸溜鼻涕的声音惹得大家哄笑,说大力偷偷的吃面条香不香?即便是老师,也要无缘无故停下讲课,瞅他一眼:“你出去。”
他就鼻拖泷泷的这样长大了,鼻子周围一年四季是红通通的,尤其是冬天。老鬼说这娃活不成人。和大部分人一样,初中辍学去打工。所幸尽管邋遢,但他虎头虎脑的,长大了身体尤为健壮,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厉害的很。如今结婚了,也没什么正当营生。就一点,能吹,遮天蔽日的吹牛,外面闯荡了几年,能把牛吹翻。前年他在打麦场里当着众光棍夸下海口,要结婚。大家没人信,村里比他精干的小伙子多了去了,小满也不敢信。但现在,真是不敢相信,他也要结婚了。比小满还小两岁。
新娘的娘家在邻县,比较远。他们是在一家酒店里打工认识的。没事就给姑娘献殷勤,成功了。小满也在那里干过,这两人都认识。小满记得那姑娘特别爱笑,尤其是和大力呆在一起。但是小满见着她,连话都不会说了。
结婚那天当然很热闹,十里八乡的都来了,毕竟这个村里已经快十年没有办过喜事了。好多隔壁村里的人说,总算是吃回了一顿。建国老汉说,得亏是新娘家远,附近方圆是没人肯的。解放老汉说,自由恋爱是瞎扯淡,看老八谷十年前给自己两个儿子占下的两个女子,到了年龄,结婚多岔利。得胜他爸说,现在的媒不好当,光阴过着人前了,总是好找。人长得精干了,也好找。前进说,那要不你把你家女子嫁给我儿子算了?得胜爸不说话,心想,我家娃娃怎么也得嫁给城里人。八一老汉说,得胜,嗨,咱们两家换头亲如何?旁边的大有说,现今社会,女娃娃少了,珍贵了,乡下的要嫁到城里,城里的要嫁到北京,水到流到高处去了。你家孩儿一不念书考大学,二不谋个正当差事,谁跟?城墙老四说,赞的这女子,不念书的跟人跑了,念了书的眼光高,还都懒得很,不会擀面,不会做饭,啥也不懂,就知道耍个手机,娶了有啥用?八一说,养娃娃么,养哈娃娃啥都好了。陈满仓说,唉,人都想要养个带把的,计划生育闹得那么紧张,确实不如养个女娃娃。老庞涓就说,嗨嗨,也不知道是谁趴在老婆子身上一天到晚的生儿子,腿一撇一个,腿一撇一个,养了一窝呱呱蛋。大家就笑,牛老汉忍不住说你看这老怂撒!老人们抹着胡子在一起闲扯,仰天打着哈哈,心想村里的无业游民终于少了一个。嘴上却说:“暂得这些年轻人大酸不遛球的,手插在裤兜里,见面连个大爷也不喊,人心不古了么。”
大力家杀了两头猪,好多鸡。十三花的流水席摆了六桌。最后那一道八宝糯米饭端上桌,牛老头豁着牙口漏风的说:“我以为我这辈子吃不到这东西了。”大家就笑。大喜事,东家舍得,宾客也欢。敞开了肚皮,喝了不少,倒了不少,吐了不少。又是炉子又是炊烟,还有香烟不断,远远看去,烟熏火燎。村里有那么十几个好事的年轻人,非要执事,挨桌敬酒,把新娘的家人长辈好好的照顾了,盅盅舔得干干净净,每一个都说这村里人厚道的很。然后这一群人欢欢的喝美了一场。话也不多,说出来也难听。到了天黑,一个说大力呢,一个说新娘呢,嚷嚷着就去闹洞房。有好事的说这好事能成全仗了小满的媒做的好,你看啊,唉小满你脸红个啥?当年可不是你们在一起在那家酒店干活的?小满没口没面的,只好沉默傻笑。没人知道他想啥。大家就讲些无边际的话,这村人尚未进化到阉割的文明,说话都带着鸡巴,也没人害羞,大家习以为常哈哈哈笑。七娃说,我们让新娘给咱点个烟么。然后拉着害羞的小满就进了新房。
这村人在闹洞房时没有什么讲究,就是图个乐。好久没有遇上喜事,合苞的礼仪什么的,年纪大的早忘了,年纪小的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闹起来,也不知道到什么程度停止。没老婆的几个起哄最欢,有妻室的几个胆子更加大些,路数稠的很。闹洞房,点烟是最简单的,但有点危险,说不定新娘一生气就把胡子给燎了。有时候满脸胡碴想在新娘脸上蹭,有时候要夺去新娘的被子,有时候要把陈年的光棍裤子解了推到炕上去。反正不过脑子的就做些热闹疯狂的事。近于流氓,无耻野蛮。在新娘眼里尤其是噩梦,所以她提前留着长长的指甲,舞着手乱抓,众人理智的醒悟是被新娘子在脸上划下指印三道,罪有应得,也不生气,方才哄笑着出来。遇上些交情浅的,被灌醉的新郎突然不快,一把一个从窗口里扔出来。大力叫大力,身体甚为强壮,注定不会成为那些瘦瘦的光棍们的一份子。这些痴汉一番热闹,三四个各自捧着被抓出三道指甲印的嘴脸,讪笑着说,“哦哦”。其他人便哄笑着,“看你回去怎么给老婆交代。”出了主家门,有妻室的回家了,剩下些独自生活的汉子,酒声酒气的喊着:“晚上莫要太累了,哈哈。”然后左右几人提议某处赌钱去。砸开小商店门,揣着酒啊瓜子什么的就走了。小满出门,羞愧的很,说是要消水,闪过人群,在新房后点着烟坐了一会儿,听得屋内无声之后,才自摸着黑走回去,脸上血迹已干。后半夜很冷,偌大一片苍天,星星也看不到一颗。
躺在炕上,百无聊赖的给qq微信里那些认识的女生挨个发一遍“你好吗”“睡了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做什么梦。过了好几天,才有一个回“怎么了”。
第二天,已近晌午。闲人们诸如二黑,七娃之流胡乱吃些早饭。昨天的剩面条,剩菜在炉子上热了,碟子上的焦巴黑的油光锃亮,一边熬茶一边餐了。吃完擦擦皮鞋照照镜子穿着整齐的出门去了。小满家里的两个老人,已经起来将牲口喂了,饭也备了,爹和娘在院里喊,赶紧起了。他爹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快三十的人了,像小媳妇一样,地里活计不出力,家里杂事没眼色,晚上闲聊不早睡,早上贪睡不早起。起来就头上一把,脚上一把的打扮不清。
他胡乱吃了两口。饭桌上,他爹不经意的说,听说隔壁村里二狗在网上找了个对象。他也不说话。
踏着阳光,他整整齐齐的出门,他爹躺在炕上抽两块钱的兰州烟叹着气。
二黑家里还好,没人唠唠叨叨了,他爹娘去世好多年了,也就没什么期待的眼神了。他爹死得很早,他娘死的晚但是也没等到抱孙子的那天,老人含着眼泪恨恨的想说句啥没来的及就咽气了。现下他也四十多了,有些事他只是想想,有些事他已经不想了,在家里开了个小卖部,摆着两瓶酒,三包烟,主要出租黄色碟片,也没几个人买,也没几个人看。这生意一般般的,只是不太愿意下地干活而已,靠着政府的低保过日子。时时常常疯疯癫癫的,倒是把自己打扮的干干散散的。
他哥老黑也没有媳妇,养着不多不少十二只羊。他也自在,羊也潇洒,大大小小是个官了,每天睡到晌午赶着羊巡逻一样的田间地头满山满山的蹿。这不免被有些妇人叉着腰骂,这老怂把我家的田禾给我赔下。他也不理会,挂着自己的墨镜若无其事远远的躲了。今年夏天,他的一只羊掉进了一口被草掩盖的枯井里,借了三捆绳才吊了上来。别人说你懒汉命真大,怎么没把你跌下去。他只说:“上回羊客(贩子)说要一千把这犦羊拉走呢,我没舍得,这回赔了。赔了。”
现下他弟兄俩相依为命,但关系并不是很好。十几年前二黑引来了一个四川的媳妇,瘦小精干,手脚麻利,对二黑很好,对他们家人都好,洗衣做饭的,很讨人喜欢。其时他妈病重,他也三十岁上了,村人都说是好事,齐齐的带着鸡蛋方便面来看了,出门纷纷说啥都好长得有点老。不只是弟弟心喜,他哥哥心里也很高兴,走路的样子都不一样。
好日子没几天,忽然天上掉下个大舅子,说是看望他妹妹和妹夫,顺便把这事儿给谈妥,也该是商量礼钱的事了,摆明了要八千,这人就嫁给你们老王家。弟兄俩粜了些粮食,借了些钱凑了三千。急得团团转,这时村里的长辈也出面了,大家把价钱商量到了三千六,说是图个吉利。大舅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也使得,一桩好事么。好吃好喝的呆了两天,说是家里的老人病危,按照他们的习俗得回去见最后一面。二黑说我妈也病重啊,大舅子也不理会只说明天就要带着他妹走。夜里女人对二黑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第二天天麻麻亮他们就走了。
不久便听说公安局抓住了几个外地的骗子。远近几个村都有人去报案追赃。大家让二黑去,二黑只是把自己包在被窝里闷着不说话,旁边躺着的是他气息奄奄的老母亲。毕竟落了债,大黑只好去了。因为他们家的钱数目最多,警察同志说钱不够了,过些日子再来。他老实,警察说什么就信了,没多问,就灰不溜秋的回来了。他说他想见那些骗子一面,警察说你可不能冲动。看着他也可怜,领着他进了一屋,里面整整齐齐的蹲着几个人,有个男的扎扎实实还有副刁样,其他的还有女的头都埋在裤裆瞧不出面目。他弯下腰想辨认出那女人为什么要骗他们家,但隔着铁栏灯也暗。警察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说走吧。临出门他还不住的回头,可惜也什么都没瞧清楚。下回去的时候,这伙人已经放走了。这钱只得了一半。
后来有聪明的村人闲谈时讲到此事,说早就看来那是伙骗子了。当时问那个扩子(婊子)要跟大黑还是二黑,她明明是二黑带来的却不回答。不过那个女人比徽县的扩子可要勤快不少。
原来差不多再几年前大黑出门打工,倒插门到了徽县,他的女人来过一次,端坐在炕上啥都不做,像娘娘一样。村人也是来看过的,纷纷说好福气的女人。出了门说那女人酸不兮兮的。他妈还挺愿意伺候的,但女人却不想呆了,没几天带着大黑回去了。后来只是听说他在那边日子过得很好,孩子也大了,学习也好。听见孙子,大黑他娘也盼着。但一去好几年未返。也不知是哪天的夜里,他回来了,孤家寡人。去时还略略显胖,回来时皮包骨头成了今天这样黑瘦黑瘦一个人。见到他大家差点认不出,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多嘴的妇人们也没问。只是有在徽县打工的人说,那个女人是个寡妇,孩子是前夫的。
大家在说二黑那事的时候,就说心里连大黑那人也能想的女人肯定是骗子!
从那以后,二黑就再也没出门打工。皮鞋擦得勤,二不拉几的。做着小生意,比如在学校门口卖糖葫芦什么的,或者给人干零工,慢慢把那些欠债还清了。
他哥俩等待着,过几年住进政府给孤寡老人准备的养老院。
从前街路过,小满摸遍周身,没烟了,进了二黑家,一院破败,问声二叔买烟。买了烟出门遇到七娃几个,就约着去斗地主挖坑赌钱了。他们手插在裤兜,大摇大摆经过大场,一群人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围着老超哈哈哈的笑。
老超蹴在暖烘烘的墙角,满了一锅子旱烟。招呼了旁边一同晒太阳磨牙的男人妇人们,坐在当中学述着村里的张老汉说话。
哈,他李叔,我要寻个漂亮的,怕他身体背不住,说上个不漂亮的,又怕他不爱。
众人笑。
老超是个非常二的人,自从十多岁爬上了寡妇家的墙,一二就是半辈子,常常说自己民兵连扛过枪,跟着老队长嫖过娼。当然这些老古今谁也不知道真假,只当他二了。只是到了这六十多,前年老婆子吊死了。加上一个儿子老福三十好几快四十了还没成家刚好凑成了一双筷子,两条光棍。本来他够了岁数可以搬去养老院了,但是人家觉得他有儿子不接收他。他觉得那些为了每月的200块补贴不去养老院的老光棍儿是傻逼,比如说大黑之类的。
“那就是说他家啥都备下了,就缺个女娃去结婚了?”
在打场的墙角坐在干草上绱鞋的女人嘴可刁毒,听着不过瘾,还要张口问。老超说你别插嘴,我当时就是这么问的。估计当时老汉想了一下,对我说其实没有啥,真要结婚钱是大问题。全靠娃要有本事呢。我当时就应承了一下,也说了,庄稼薄了薄一茬,后人薄了薄一世。
众人听着不免心中微笑,均想尽管老张那人也酸不溜秋的,心眼小的很,自以为儿子上了大学就不可一世,但人家的那是啥儿子,你老超的那又是啥儿子。人家的那儿子薄了也是个大学生,你家那老福简直是像个傻子。疯言疯语的。
老超又接着说:“老张说是啊,炕盘了,草跺有了。我就问你家要娶媳妇还是养牲口?”
众人听得直乐。
张老汉不知道老超正在打场里编排他的笑话,只是盘算着这给孩子找对象的事情。想着就这一个后人,供他读书花得自己一干二净,逼死了,借钱贷款的把大学毕业了,眼看也三十了,连个动静也没有。按理说自己家的孩子应该不愁娶啊。别人家初中小学没读完就去打工的孩子一年往家领一个,成不成的不说,总有一个能成的。可是他工作四年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学了,这怂怎么一点不急呢?!每次打起电话说到这里就挂电话。好话不听,真是把人气死了,安排的相亲,没一次去的。这还躲着二老,一年多不回来。要寻个那样的么。
前几天他还听说有庆的老婆说鼻涕脱拢的大力都能结婚,老张家那大学生,和不念书的小满也差不多。
这话小满可能知道了了,也可能不知道。老汉是知道了,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寻不到的寻不到,看不上的看不上,有什么办法没有?他想起大力结婚那天,谁说的那句还是人早早占个媳妇儿好!
老汉想着想着,慢慢就越老了。
老超还在大场里说着笑着,他也没什么事情干,儿子老福在外打工,回来的倒是勤快。就是来来回回孤家寡人,从来不守家。今年回来还疯疯癫癫的,当然老超是从不在意的。他在想过不了几天又要过年了,得找个邻居妇人帮忙做些馍馍才好。
小满几个听他说的可笑,站住脚听了一下,后来听他说的越来越没意思,就走开了。老超本来是想开他们几个玩笑的,但是他当初是被七娃打过的,所以自己心里总是有点怵。
事情很简单,七娃奶奶是那个被老超翻过墙的寡妇。他还四处扬言。不知是哪天这话传到了喝醉的七娃那里。然后老超就在炕上躺了好几天。他还时时想起七娃说,你要是再嘴里淌粪我就把你那屁嘴儿扯烂!
七娃和小满年龄差不多,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出的门,天南海北的跑遍了。小满三个在酒店的时候,他去了北京的服装厂。在民工界盛传那里就是女人窝,很多人跑去那里打工,挣钱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哄一个女娃子回来。差不多全县打工的年轻人都去过。七娃和小满打起电话也经常说这事。他说自己寻了个对象,还告诉了家里人。家里人非常高兴,他爹说,先拖住。然后他妈一时高兴告诉了小满的妈妈,建议小满也去北京。小满妈自然就在电话里对小满说了。甚至是张老头的老婆子也说,要不要让儿子辞职去北京服装厂看看?张老头直骂妇人见识!
小满没去。因为不长久七娃回来了。那年七娃一分钱也没带回家,这倒是很正常,七娃爹早看出来了这年轻人没点儿担当,没靠他。但这年反而让家里给他寄了不少,他还借了小满不少。除了七娃爹在夜里长长的叹气,这事也没人去问,不过大家纷纷猜测是遇到了骗子。肯定是那女的哄着七娃花他的钱把他榨干了就甩了。回来的七娃看着还和从前一样,但是大家眼里,仿佛七娃刚从传销组织逃出来。七娃或多或少的感觉自己抬不起头,大家瞧他的眼神,那种感觉是衣裳被扒光了走在路上。
七娃和小满几个找地方打牌去了,打场上的人还在晒着太阳,老张在家愁的饭量也轻了,大黑赶着羊在半山俯瞰这一切,转眼就过年了。
鞭炮声声,万家灯火,小满他们可是一分钱也不愿意在家呆着,他们结伙去喝酒打牌了。即便不玩不喝,静静的立着,时间过得也快了,人多了,就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了。
在这个漫长的冬天,年轻人夜夜狂欢,给往日寂静的村庄添了不少的生机。夜里有他们确实够闹的,只是,计划生育之后,大白天的村里更加没几个欢笑啼哭的小孩子。
村里会卜卦的先生说,这些光棍汉东家走,西家窜,除了防贼,什么好处也没有。就像放出的一群狗。果不其然,初五的夜里,听说隔壁村招了贼。他们照常。
时间过得也快也慢,一个人的时候很慢,人多了就快。一天的父母也陪不得。这个年算是过完了,他们又都背着行李出门了。没人再去理会他们来来回回空空的行囊,也没人关心他们在外过得累不累。生活予他们没有选择,他们越来没有希望,家里的老人越来越老。只是年年回家,人们会问,小满,寻到对象了没?他低下头笑笑不说话,或者笑着说,没有啊,你要给我介绍吗?可是心里却总是闪过老福说过的话:
我干嘛娶媳妇?娶了又能怎么样,成家了生下娃也是小光棍,倒不如不带他来这世上受罪。
【后记】
我听说在我们国家没人将老婆孩子热炕头定义为人生的成功。我们的评价机制总是立足于爬的更高,拥有更多,我们的义务教育也没有教过人如何生活,尤其说那些在人生起点上的失败者,那些一生下来命中注定生活困顿的人。有人说他们不肯努力,应该用双手去创造人生的价值。请问认真挖煤的工人几时当上了煤老板。可是,生性腼腆的他们也只不过想要讨个媳妇。难吗?很难。至少我觉得很难,通篇故事都不是我虚构的。我有一点点的野心想要通过这故事把他们之所以光棍的原因说出一二,但怎奈水平有限。大家可能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当然你要骂我也对。我不想批评什么,只是想冷静的讲述一些人的生存状态。有个村是真真切切的光棍村,生活着十几个25岁以上单身的男人。多吗?不多。可能对一座城市来说,不仅不多,少的可怜。
只想说请尊重一无所有的人,尊重他们。
201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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