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叫她“曾大姐”,有的时候她叫我“杨大姐”。亲戚朋友们都笑我们,你们到底是娘俩,还是姐妹?
记事以来,我妈给我的印象就是特别的强势和泼辣。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从小我几乎是在她的打骂中度过的。这让我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而是路边上捡的。
小学二年级,我在上学路上光顾着玩儿忘了时间。因为上课迟到了要被罚站,我怕被老师罚站就直接逃课一天。谁成想老师告诉了我妈。我倒是摆脱了老师的罚站,回家却迎来了我妈的一顿暴打。
小学六年级那个漫长的暑假,我妈为了我更好的适应初中生活,给我布置了很多作业。有一天我做作业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她一上来,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子呼过来,嘴角都流血了。
初二的时候,有天下午放学我和几个好朋友去学校后山坡看别人打群架,回家天都黑尽了,她和几个家长一道四处找我们,找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找到我们。那会儿没有电话,等她回到家里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怒气冲天的她一把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又是一顿好打。
那个时候的我总想着要离家出走,恨她像个恶毒的后妈一样虐待我。
初二下期的时候,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处在叛逆期的我跟她的关系更僵了。我找了个借口要转学,想着离家远一些。
果然,初三的时候她托关系把我转去了一个远房亲戚教书的学校,要转三次车才能到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那么远,也是我第一次住校。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甚至一个月放一次假我都会打电话回去,谎称要留在学校看书做作业,不回家了。
那个时候她下岗了,忙着做点儿小生意,很少管我。她一打电话就是叫我好好学习,我敷衍着,好。而我一打电话就是没有生活费了,她便迅速给我寄钱过来。
中考结束了,揭榜。我离县城最好的高中差了十几分。落榜的我,心有不甘,躲在房间里大哭。她敲着我的房门,跟我说她会去找关系,哪怕交择校费也要送我进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八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她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四处奔波,到处找关系。我在家里吹着风扇,睡午觉。等我从一滩汗印的凉席上醒来才得知她中暑进医院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看着她晒得红里透着黑的皮肤,不敢说话。她虚弱的笑了笑:“还好,他们同意收择校费了。你可以去你喜欢的那个学校读书了!”她的眼眶是红的,却笑得那么开心,仿佛要去读书的那个人是她。我很难想象这个强硬到有些跋扈的女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该对外人付出多少哀求,赔过多少笑脸?
我从极度震惊中缓过神来,硬着嗓子问:“要交多少?”她没料到我会问钱的事。愣了一会儿又回到她那张后妈脸说:“差一分上线要多交一千块钱呢,你自己算算,你差多少分。平时叫你不好好学习,多考点儿分就不会交这个冤枉钱了嘛。”
是幻觉吧,当时她数落我的声音居然没有往常那样刺耳了。看着她虚弱的还要摆出那副后妈脸来训斥我,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刻,我突然想要跟这个像后妈一样的亲妈和解。
爱一个人的方式多种多样。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可叛逆期的我如何会懂得母亲大人的简单粗暴只因恨铁不成钢!
原来,曾经强势又泼辣的她,只是被生活逼着伪装坚强。她是不想我重蹈她的覆辙——没有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被逼下岗后为讨生活想尽一切办法艰难谋生。
虽然她的教育方法偏激,但是我很感谢她对我的严格,才让我顺利考上大学,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成家立业生子,一切安好!
现在的我虽远嫁他乡,但是我和她的关系却越来越近了。我唤她“曾大姐”,她叫我“杨大姐”。而今已为人母的我更能体会到,一个母亲在面对子女不争气时候的迫切心情。
从此,我们彼此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