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想起门前的杏子树,还有树下的男人和女人。
祖居在林边,房子拆了又盖,地方没变,树林,把整个院落都圈在里面,如同在森林里劈岀一块地方住在里面一样,门前是一块平展展空地,夏天打麦子晒作物,农闲时间供孩子们在那里玩,房子附近闲地上就人工栽了些杏子树,主杆黑悠悠的皲裂的如乱刀砍了,树寇枝繁叶茂向门前空地伸展开来,自四五月杏子才有跳棋子大的时候,就有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小媳妇儿在杏树下转悠,时不时抬头看看树上,如果碰上男孩子知道怀孕的女人爱吃酸,也不说透,就上树一把给她。
每每麦收不久杏子黄了的时候,男孩子就爬上树去摘,女孩子在地上要,树上的男孩子故意不给,坐在树丫上吃,惹得女孩子嘴馋,女孩子说尽好话还不给,就在地上找根长竹竿打,也同样吃得到杏子。
更惹孩子们的是枣树,年代久远了变得粗大而茂密,每年四月八过后才岀叶子,继而开花结果,这种枣没有市场上买的大,但要比买来的香很多甜得多,况且我们这里很少有枣,每八月十五前后,就有孩子们在地上拾枣,或三五成群,或有一个两个蹦跶而来,叽叽喳喳,你争我夺,衣兜拾满了就边吃边往回走。
冬天,大人们就给孩子在杏树杈上栓两根绳子,下面弄一块木板子打上眼,穿上绳子,一副秋千就做成了,孩子们放学也不回家,就背着书包抢着荡秋千。
六月,门前的椿树就开始掉籽儿,因为它特殊的形状而不是直接掉下来而是翻滚着往下掉,如梭,如船中间加着籽儿,风一刮就飞得很远,拾一片细看,它的给构如此独特,那样合理那样附合逻辑,那样耐人寻味。空地墙角是两座不大的花园,墙上密密的是爬山虎,把墙包得看不岀一点。花园里有各色玫瑰花和时令花草,总是有花开着,金簪,牡丹,最有意思的是落叶莲,我常叫它为彼岸花,因为它花不见叶,叶不见花,让人总想起神话中奈何桥桥…花园中间是一块样子很古怪的石头,上面青苔长绿,石头上的爬山虎肆意横行,门口对着四季如春的竹子,
深秋,树叶落了,暖暖的太阳从树枝间照下来,照在墙上,折射回阳光的热能,树背后,是墙,坐在这里,既背风,又能晒太阳,一群妇女就在那里拉鞋底,时不时把针尖在头发上划一下,边做鞋边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去河边洗尿布的,揣着满盆子花花绿绿的衣裳路过,搭讪一两句笑着走开,说着说着两个脑袋就凑在了一起,把声音压低,忽然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就大声笑了,这种乡下女人特有的笑,欢快,爽朗,放肆。年轻的小媳妇儿不没脱去小姑娘的羞涩,多少有些矜持,就用手背掩住嘴笑,也不离去。
她们经历了姑娘时的拘谨,结婚生子后就变得任性了,变成了一只只矫健,高傲的雌兽,她们可以说荤话,说得有声有色。
有时男人们也就站在树下吹牛皮,那些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可以一口气把太阳吹灭,可以治国平天下,他们嗓门特别高,好象嗓门大,声音大理由就跑这边来了,到那里听一些浊世人间,鸡鸣狗盗,乱七八糟,无关痛痒的话。如果几天不见常在那里去的人,就有人间咋没见过你,情投意合的人还全亲切地骂一句,
“你还没死吗?”
如果没了这块地方,没了这些喧闹,心里到感觉失去了什么,久而久之,这杏树下变成了调整,放松,换心情的地方。
如果都忙,黄昏搬一只马札,在树下空地上看长着长尾巴的山麻燕滑翔,更不失一种优雅。
夏天揣一杯茶夏天在树下剩凉,放一首没有歌词的音乐,或听不远处小河流水声,还有隐约鼓点明快,节奏规律的妈妈们跳舞的曲子,岁月有这仙境中流淌,…
想家的时候,这杏树,这场景,点点滴滴,都牵动着我的心,何不乘着这心境,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