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从四五公里外的亲戚家,独自跑回来了,对她来说那可是一个完全陌生之地呀!当我在楼下看到她面目全非,骨瘦如柴的身形,我几乎泪如泉涌……
当亲人和邻居们确定此事的时候,都为之惊叹:多么忠实的一条狗呀!别再把好时送出去了……
没错,她就是我的忠犬,名唤好时。是女儿在读初三那个冬季,她父亲的好友特意从东北带回来的。
那时候女儿天天吵着买狗买狗,很快将要步入高中,家里谁有更多精力去养狗呢?
女儿性子执拗,正值初中最关键的中考阶段,我只能说等她中考完再说,就这么敷衍着拖延着时间。
不曾想她那小孩子性格的父亲,人品居然好到极致,他同好友聊起女儿缠着买狗的事情后,人家竟然特意从大东北开车带回了一只,这该如何是好?
一向教育孩子讲诚信的我,当她父亲不在家的情况下,我毅然硬着头皮去迎接那只狗。我至今很难忘记,那天那个矛盾而无助的我。
朋友的车在渔具店等着,那是先生们那帮渔友的据点,我的脚步不允许迟疑,离我家有近十分钟的路程呢!
我那时应该是世界上最怕狗之人了,缘于童年留下的阴影。
小学三年级时,在一次回老家的路途中,被一只恶犬咬伤,耽误了半个月的课程,从此就患上了恐狗症。
不管怎样的狗,第一时间看到它时,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躲避,恐再遭遇不测。
在女儿很小的时候,我与她单独出门,老远看见狗,我总会拉着她赶紧躲藏。
万不得已躲避不及时,我也是假装很勇猛地站在女儿前面,为她挡住“恶犬”,其实内心已经恐惧到极致,还好那些狗狗每次都给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尊严。
随着养狗人群愈来愈多,大街小巷总能时不时看到各种狗的身影,有超大的边牧,横眉竖眼的狼狗,肥肉乱颤的金毛,嬉皮笑脸的拉布拉多,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型犬。
我从厌恶狗,开始讨厌那些养狗的人。时不时在晨练的脚步声里,不知道会从哪里窜出来一条狗,“汪汪”几声,直吓得我魂飞魄散。继而两腿无力地返身朝家里走去,我的一日之计就被那些,或白或黑或大或小的身影给破坏了。
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在心里暗暗责怪那些养狗之人,一定是闲疯了,要么就是脑袋被门挤了,没事养些破狗!
到处乱撒乱尿罢了,还跑出来吓唬人!那时的心情确实糟糕到了极点。可是如今,我也要做那样的人了吗?
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呀!躲不过,就认了吧!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看到她第一眼时,她正瑟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哈,黑白相间的小花狗,我看着它,此刻它也抬头看着我。
接触到她的眼神,感觉好亮好亮,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我没多想,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把她弄会家?
我可是连狗碰都不敢碰的人呀?虽然她仅有一巴掌多大,但它必定是我怕了小半辈子的狗呀!
那对我的杀伤力可是百分百的呢!一起看热闹的一位大叔看出了我的胆怯,他伸手帮我捉起了它,并把它放进了我手上的小盒子里。
好感谢呀!不至于当众出糗呀!手上的盒子开始颤抖起来,是的,明显的感觉到它在抖,而且很厉害。
已是十一月末了,是冷?还是害怕?我望着她那小小的模样,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因为我不敢!
顾不得许多,赶紧将这个颤抖的小盒子,放进身边带来的拖拖车里,拖着她回了家。
女儿在楼下听到了我的喊叫声,一定是从书房里飞奔到楼下的,那叫一个快呀!感觉喊声刚停,人就在面前了呢!似乎就在等我这声喊呢!
个头与我不相上下的女儿,很懂我的意思。“哎,这么大个人了,还怕狗呀!”她边朝我嬉皮笑脸的取笑着,边用双手轻轻地从盒子里托起了那只颤抖的狗,然后就顺势搂在了怀里,嘴里还不住地说着,“不怕不怕!”
其实女儿一直受我影响,也是见狗就躲的主呢!不曾想前阵子在同学家里,和狗狗近距离接触过几次后,居然对狗狗会有那么亲昵的举动呢!我感到颇为惊讶!
进了家门,女儿看看她,“妈妈是个小公举呢!我们要多疼她一点幺!你摸摸她!”女儿抱着她凑近我说,“你看她害怕的浑身抖个不停。”
是的。一路上虽然我不敢抱她,可是眼睛一直瞅着她,她在盒子里哆嗦了一路,我揪心地看着她,走路的脚步放慢再放慢,路过减速带,我就双手将拖拖车整个轻轻地拖起来,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感觉回家的路突然间就变长了许多。
我看着它那付可怜的小模样,一双陌生而惊惧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瑟缩着身体,不住地颤抖。
“离开妈妈的小家伙好可怜呀!”女儿的一句话,激起了我心中无限疼爱的力量。
我壮起胆,伸出手,在她头上快速摸了一下,赶紧又缩回了手。
女儿鼓励我说,“妈妈,你看她才多点大呀!自己都被吓成直哆嗦了,哪会去攻击你呀!”
女儿的话句句在理,于是我又伸出手摸了摸她,这一次我放慢了速度,轻轻地触碰她的身体。
她的身上温乎乎的,软软的,这种感觉好极了。我的胆子大起来,一边柔柔的轻抚她的头一边和她讲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别害怕,这里有喜欢你的姐姐幺!你可以和她玩,她早就盼着你呢”……
我已经记不起那时对她讲了多少话。只记得她那时不停地抖,最后我还将她抱在了我的怀里,女儿说胖人温度高,让我给她暖暖。
再后来,我就开始想着,得给她弄个温暖的窝!
于是,我就立马动手,翻出了一件自己不常穿的毛线大衣,找来了一些棉花和海绵,棉花做窝底,海绵做靠背。
最后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像沙发模样的窝,温暖舒适,女儿只夸我有创意!
我们把小小的她轻轻地放进她窝里,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对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睡觉觉的地方了,很舒服幺!她似乎听懂了一切,慢慢的也不再那么抖了。
成为家里的一员,她得有个名字呀!女儿那时候特别喜欢吃巧克力,于是那个她喜爱的好时牌巧克力,就成了我家爱犬的名字。
随着一声声”好时”的呼唤,她也一天天长大起来。我管她的吃喝拉撒,教育成长。教会了她站立,与人握手。
每天早起带她去跑步,晚上带她散步;周末还会和她一起踢小皮球,和她踢小皮球是最有趣的活动了,每次趁着女儿出门补课,我们俩就会来一场大汗淋漓皮球运动会。
我把球一脚踢出去,然后说“开抢”,她就随着我的一声令下,弹开四爪,朝皮球追去。
她速度超快,随着一天天长大,我很难从她脚下抢到球,她几个箭步冲上去,把球就咬在了嘴里。
我说,“放下”。她就很听话的把球放在地板上,然后我就跑过去抢过来,一脚又踢出去,新的一轮抢夺战又开始了。我为了赢得胜利,自己先跑两步,然后在喊“抢”,结果还是她胜利了。
让她再放下,她感觉上了当,不再听指令,我就假装生气背转身,说,“不玩了”!只听“咕咚”一声,转身一看,球已经在地板上了,她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呢!
得意的笑容在我心间绽放,多么乖巧懂事的小狗呀!那时的感觉就想抱着她美美地亲上一口。
从她进家门,我差不多一半的休息时间用在了她的身上,女儿和先生都是得空了,想和他玩了,就把她抱起来玩一会,逗弄一阵子。
其余他们什么也管不了,再长成成犬后,女儿想抱她已经很费力。所以,我就成了好时名副其实的主人。
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就连去洗手间的时候,她也跟着,然后乖顺的卧在我面前。
和家人一起出门散步,我走慢了,假使女儿正拉着她在前面奔跑,她也会适时地停下脚步,回身看看我。
见我离她已有三四米远的距离,便会扑通一下子趴在地上,任凭女儿怎么拽她,哄她,她都纹丝不动。
耐心等待我走近她时,然后才会又站起来转过身,迈开轻盈的步伐向前跑去。
为了证实她对我的忠诚,家里人轮番做这个游戏,结果都是一个样:我在哪里她便跟在哪里。
我在前面,她跑步跟上;我在后面,她便趴在地上等待。
人都说,狗这辈子就认一个主,看样子,此生她眼里也就是认我这唯一的主人了。
走到哪里只要条件允许,我的手里总是牵着她的。进超市,只要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等,然后就把她放在门口不管了。
不管我在里面耽搁多久,出来的一瞬间她总是热情的迎上来,大尾巴呼呼的摇摆着。
在她的眼里,再热闹再繁杂的环境,只要有我出现,那么便是有了一切。
有一次,我去医院看病,她也要撵路,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同样,在医院门诊楼前跟她讲:等等,就径直走了进去。
在门诊挂号,不曾想检查在东面的副楼里,我就从医院门诊的中央通道直接到了医院的副楼。
检查完,不需要拿药,我就直接从副楼电梯下来走掉了。到菜市场去买菜,买了青菜,买了莲菜。
遇到一位朋友,问我,今天没带你家狗?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真是该死!居然把她丢在医院里了。
我连走带跑,在距离医院大门还有六七十米的地方,我一声响亮的口哨吹起,就看见门诊楼下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以火箭般的速度朝我奔跑过来。
路人都躲闪着看,以为发生了什么。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嘴里发出嘤嘤嘤地声音,这是在责怪和撒娇呢!我连忙蹲下来抚摸她着说,对不起……
对了,还没好好给大家介绍,我家好时长什么样子呢?她的最显著特点,就是腿短。
说她是只短腿耙耳朵的小柯基,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了。还有一个内行人懂得的特点,就是在眼睛与鼻梁交界处有一撮白毛。
你乍一看她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那撮白毛,然后才会看见她的眼睛,他们说这叫“四眼狗”,这个特征是随着长大才越来越清晰的。
听人说,四眼狗很厉害!
没错,你已经感受到了她超强的听力,然而她的奔跑速度更是犬中之王。
她属于中型犬,可是再大的狗她都敢去较量,有了她后,我也渐渐不怕外边的狗了。
但是却有一只狗,还是很害怕的,那是我们这里主通道上,家属区一区门口小卖部姓王的那家的大恶犬。
第一次和我们遭遇时,好时也差点被它咬伤,我因及时将她拉回到身边,跟前的男人们也大声呵斥它,它才停止了吼叫,收起了它那副狰狞的面孔。
我心里一阵慌乱和厌恶,再也别碰到这个可恶的家伙!看看好时,她也一副难以诉说的愤怒。
一天我们临时有事需要路过一区,走近那只大黑狗的辖区,我心里暗暗祈祷,别碰见那家伙。
我那天没有带栓绳,我对好时讲,咱们走快点,那个大凶狗很厉害。
好时一定看出了我的担忧,她望望我,然后机警地放慢脚步,两耳直立,双眼直视着斜前方。
此刻,马路斜对面的那个黑影果然出现了,它似乎轻蔑地看了我们一眼,并摇头晃脑的朝我们跑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什么,只见好时撒开短腿,像一只箭飞快地射了出去。
那只大黑狗,哪里见过这等角色,吓得它本能地连连后退,最后好时竟把它赶到了它的店门口。
待她凯旋归来,摇摆着胜利的尾巴,平淡无奇的望着我,我简直惊呆了。我那颗悬着的心呀,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我的好时,你何时变得如此能耐?本来是想着如何躲避那只凶狗,不曾想居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将它制服了。
看着那只让我恐惧了好几年的大恶犬,在好时面前夹着尾巴,叫声越来越小的狼狈样,我的心里乐开了花。
太给力了,简直就是为民除害!它以后绝对不敢再那么嚣张了。
好时虽然厉害,但是她从不欺软怕硬。每次出门她似乎很懂我的意思,遇到她的同类,似乎她能从我手中,拉着她绳子的力道,就能判断出同类的善与恶。
在对待那些不识时务,久久跟着我们不愿走的流浪狗,我忍耐到极致,只需朝它们喊一声“走开”。
好时却以为是我在给她下达逐客令,一个箭步就会冲到那些不知好歹的狗的前面,那些家伙只剩下屁滚尿流了。
四五年下来,周边的狗狗除了生面孔以外,没有几个敢随便靠近她的。
以上那些都不足以为奇,好时的嗅觉那才是第一值得夸赞的呢!
自古都说:狗逮耗子多管闲事。意思是说,狗最多也就是乱追耗子的本事,想真正抓住那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好时却是我家的捉鼠健将!家里先后三四次钻进耗子,都是好时勇立战功。我家阁楼上养了鸽子,所以总是招来耗子。
出门旅游了一趟,一不小心家里居然被耗子占领了。好时一进家门,就朝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呼吸声比平时大过几倍。
不一会就看见她的脚步变得快起来,一会儿跳到靠墙的茶几上,一会儿又飞奔到电视机柜这边,我和先生人手一个扫把,就等着好时发现目标,然后一举歼灭。
看见好时的头,不住地往电视柜后面靠墙的缝隙里钻,小脑袋不怕疼似得使劲往里挤,四个爪子紧紧抠着地板。
我知道她已经锁定了目标,给先生使使眼神,我们俩快速把电视机柜往外一挪。
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情,好时已经刷的一下,跑到对面的沙发跟前去了,先生说一只小耗子从他脚边跑过去了。
我们赶紧把沙发往外挪,刚有那么一点缝,快手好时就从先生那边一下子挤到沙发后面去了。
她的身体此刻正在沙发和墙面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我听着心里一阵心疼,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呀!
不容我多想,一只小耗子刷的从我脚边跑过,我吓得大叫,但是更令我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举起手中的扫把狠狠地打在了耗子头上。
是的,我打中了耗子的头!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里瞬间都有泪花在闪动……
我是如何做到的?我为自己的人生壮举而震惊!
是好时!是她那种在困难面前,不顾惜自己身体疼痛,勇往直前,只知道按着主人的意愿,一心一意捉耗子。
身体和头,不断地在墙上,柜子上磕碰的声音,给我增添了无穷的力量,继而转化为对耗子的仇恨。
于是,就出现了我勇敢地棒打耗子的场景。这张照片假使能流传下来,相信家人们都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不容我多想,被我打到的小耗子又返身钻进了沙发底下,这下得抬沙发了,我已经被吓得失了魂,先生抬起了他那边的沙发。好时一个猛冲进去,强烈的撞击声后,就只有耗子吱吱的叫声了,她很快叼着老鼠站在了我面前……
这就是我的爱犬--好时。她现在就在我的脚下,半眯着眼睛,安稳地睡着,在这样寒凉的秋日,我的脚总是热乎乎的,总有她温暖的小身体,陪我度过每一个寂寞的黄昏。
你别以为她睡着了,可是只要我站起身的一瞬间,她便会睁开眼睛,然后快速站起来,跟着我亦步亦趋……
这样的一只狗哪里寻?我居然在去年孩子考上大学后,将她狠心地送给了远方的亲戚,才发生了前面那一幕。
当她瘦骨嶙峋的出现在楼下的时候,我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我当时正飞奔着跑下楼,去赶赴朋友们外出游玩的车,就见一只小花狗怎么也跟着我跑起来。
我慢下脚步,看了它两眼,嘴里自言自语的说,这狗好像好时呀!这句话一出口,她居然跟着我的速度快了起来,几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惊奇地停下了脚步,仔细看着它,我从她的眼神里认出了她,我的好时!此刻我的眼泪已顺着脸颊快速的滑落……
对不起我的好狗,我不配做你的主人!
每当想起她在陌生的人家,每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一声不吭,两眼就那样朝院门口张望着,张望着……
想着几公里的路程,她这样一只小女狗,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在人来人往,车辆穿梭的大道中,是凭着怎样的信念,历经坎坷找回了她的家?当时我们可是骑着摩托车送她去亲戚家的呀!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九月初送走她之后,天就开始降大雨。一场雨一直就下到了秋末,我不知道她是凭借什么找回了这个家,找到了我……
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又来了。我想老天一定是惩罚我,赐了我一整秋的雨,让我困顿家中闭门思过,继而不再贪恋外边世界的喧嚣与浮华。
之前我愧对了我的狗儿,未来她的余生,我定不负她!此刻,我的耳边回响着女儿告诫我的话:人的一生可以拥有好多只狗,可是狗的一生就只认一个人!
在此,我奉劝每一位养狗人士:当你决定喂养一只狗时,请你一定要陪它到终老。无论疾病,无论灾难,都不离不弃!
写下此文,是我对狗儿的忏悔!
怀左写作四期训练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