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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女人

终于，两人吵了接近半个小时，木木美愤愤然离家出走了，一脸的不高兴，谁弄坏了她的裙子似的。眼睛因愤怒而睁大，但是都不愿意多看李慕子一眼。但是这种愤怒并没有表现在她的语言上，只是当两人都因为争吵而有些累了，木木美说：“好吧，反正你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我们暂时分开一下，只是暂时的。我去楼下散会儿步，就在附近，晚餐的时间我会回来的。”李慕子并没有回应这个话，然后木木美换上她的高跟鞋就走了，关门时还小心翼翼，声音很小。

李慕子回到沙发上坐下来。

很长时间，李慕子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既不愤怒，也不懊丧，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只是如死水一样的平静。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很长时间。他的坐姿一直都是僵硬的，刚刚坐在沙发上是什么坐姿，过了半个小时，还是什么坐姿。背挺直而僵硬，肌肉似乎全都被钢钉给固定了。屁股离沙发的靠背有点距离，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靠过去。大腿微微分开，但是脚掌并拢在一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两腿之间，要伸手去捡似的。可是他的手也一直没有动。左手放在大腿上，右手靠近腰际。

很长时间，很长时间，李慕子都没有变化。

终于，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脑袋都低垂下去了，看着地板。地板一如既往的干净，没有丝毫污染，没有丝毫灰尘，看不出来半点瑕疵。拖鞋还是拖鞋，只是这双拖鞋穿得太久，没有五年，也有三年了。李慕子觉得，什么东西该换换了。

裤子干干净净。李慕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裤子这么干净过。牛仔裤虽然本身就耐脏，但是李慕子的牛仔裤明显不是新的，但是干净程度不亚于新买的牛仔裤。

“林美……”李慕子欲言又止，对着电视机说，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还是白天，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屋里虽然没有太阳，但是依然光照充足。天花板上是电灯泡，没有按下开关，此时的电灯泡像个黑点，在偌大的屋里。但李慕子仔细看，那电灯泡本来就是白色的，是节能灯。

幻觉和幻觉叠加在一起，或许就是真实！

“唉——！倒霉！！伤心又伤脑筋！！！”李慕子摇摇头，可是连摇头都觉得无力，脑袋和肩膀都有些脱臼了。

李慕子看着墙上的几幅油画。他是没有钱买真迹的，何况他最喜欢的是梵高，梵高的所有画作里面最喜欢的是《向日葵》。他的钱只能够买仿作。可是就算是仿作，也不能是一般的仿作，也得是一种再创作。

第一眼就看见了向日葵，只是背景是星空。向日葵象征了挣扎的生命，却依然灿烂地开着，虽然被束缚在瓶中，但是依然向往自由，这就是星空的含义。

梵高果真是用他的生命画了这样一幅画，正如凡人用爱情画了一幅自己的画一样。

然后李慕子的视线移向那幅肖像画。他只记得肖像的主人叫奇*洛维芬。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丁点印象都没有。背景是梵高的《摔跤手》。本来摔跤手是一幅画中画的，梵高生活潦倒，连买画布的钱都没有，于是在《摔跤手》上画了另外一幅画。直到二十一世纪初，科学家无意中把梵高的化作通过X射线扫描，才发现了这幅画中画。

李慕子也当然知道这幅画的用意。对奇洛维芬不了解，但是这明显就是他的理想，奇洛维芬想成为一名摔跤手。但是显然他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李慕子细细观察肖像，觉得这人要么是个牧师，要么是个老师。反正和体力关系不大。

还有一幅，是改了梵高的有椅子的那幅作品。这些仿作都来自于一个叫肖晴的人，她是李慕子的朋友。肖晴用铅笔素描重话了这幅画。李慕子看见后，提议把椅子的位置变变，椅子更靠近书桌，但是更向外。李慕子并且表示要买下这幅仿作。肖晴画成后，没有收这幅画的钱，赠送给了李慕子。

“可惜啊——！”李慕子终于吼了出来：“木木美无缘欣赏到这些画了！！可惜啊！！”

等等！李慕子学过潜意识沟通术，他知道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从刚刚的话里，他只是心中有感情，所以就直白地抒发出来了。但是他知道，他的潜意识已经确定了，木木美即将离开。木木美会永远离开李慕子，木木美会永远离开这套房子，木木美不会再是李慕子的最爱，木木美不再是李慕子的恋人。木木美将要走进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和李慕子无关的世界，另一个不存在李慕子的世界。

而现在，似乎所有的事情已经定下了！！

李慕子双手抱着头，把头深深埋下，用力抓扯着头发，头发落了一地。他的眼泪簌簌而下，地板上有了一滩水迹。可是他始终没有哭出声来。他不想邻居听见，他更不想自己听见，他最不想木木美听见。虽然木木美现在离他至少有一千米。

过了好久，李慕子哭得都没有力气了，脸上的肌肉扭曲，甚至抽搐，嘴唇大大地咧着，咬着牙，眼睛紧紧地闭着，眉毛都快挤在一起了。李慕子用力呼吸，因为感觉呼吸都困难了，但是肺似乎都不听使唤了，呼吸时浅时深，没有规律。

终于，李慕子抬起头来，自言自语用响亮的声音说：“干嘛不去找她！”

说干就干！

李慕子马上换好鞋子，门已经打开了，才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回客厅，用纸巾擦干净地上的泪水，然后把那几缕扯掉的头发全都捡起来，木了一秒钟，然后都丢进了厕所里。

到了楼下，李慕子才知道自己住的小区有多大。平时只是知道，绕最外面一圈要两个小时。可是李慕子急急地走遍了每条街道，每条路，三个小时过去了，每个地方，他都睁大了眼睛看，不错过一个人，可是都没有木木美的身影。

李慕子越走越急，越找越急，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忽地，李慕子停下了脚步。他想，或许木木美的决心还没有那么坚定，虽然她离家时候的表情他看见的，但是并不见得木木美是铁了心了。而且木木美最后的话，明显，她自己都给自己留了回旋的余地。木木美应该还没有去意已决。

李慕子想了想，木木美或许会去他们都去过的地方，而不是在街上溜达，散步可以有多种解释的。木木美就算打定主意要离开，最后会愿意去和李慕子一起呆过的地方。算是留念吧！

赶紧的，李慕子从最近的音乐林找起，西餐厅，公园以及广场，他都走遍了，可是依然没有找到木木美。有的地方树多，李慕子反反复复找了四五遍，确定不可能有人会躲得过他的视线，才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是依然无果！

最后到达的地方是其山。李慕子抬起头，他想起，木木美是最不愿意来这个地方的，他说这个地方阴气太重，是鬼出没的地方。或许曾经最讨厌的地方，是现在最可能来的地方呢！于是李慕子上山去找。

可找遍了，依然无果！

李慕子全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怎么办啊，所有的地方已经找遍了，没有一个地方遗留的，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去了，却没有木木美的影子。街道，每一条街道都走了，依然没有木木美的影子。木木美不是说就在楼下吗？！这最后的一句话，她也没有必要撒谎的！！可是她能去哪里呢！难不成回水淼的家了吗？！不可能，不可能！这从情感逻辑是说不通的，木木美已经和我水淼断绝了联系，就算此时和李慕子分手，也不会立刻就去找水淼的。再说了，水淼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她的，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那她能去哪里呢！！”李慕子甩甩头，感觉没有头绪，一点希望都没有。木木美难不成人间蒸发了吗？！！

李慕子抬起屁股，心想，反正木木美都说了，晚饭时间会回来的，就最后相信她一次吧！他正要走，忽然一转头，看见其山的背面有许多小山，杂草葱茏，而且山坡多，但是山头都不大，高低不一，看上去赏心悦目。

李慕子说：“我也去散散步！”

走近了，李慕子才发现，这哪里是山啊，分明是一片石林啊，只是是绿色的石林。高的山坡也就二十来米，低的山也就四五米，而且地面相当不平。李慕子抬头看一眼附近的一座小山，十米左右高，但是坡度太陡了，估计至少有四十度。上面的草之繁茂，都有李慕子的小臂这么长。

李慕子在石林里面慢慢悠悠地走着，虽然地不平，好歹没有一颗石子，都是软软的泥土，繁茂的杂草的叶子没有毛，所以皮肤不觉得痒。

“这地方还真够新奇的。”李慕子小声说。没有想到断断续续传来了回音“这地方还真够神奇的，这地方还真够神奇的……这地方还真够神奇的…………”一声比一声小，但是一声比一声慢，从四面八方每座山发出来的似的，李慕子根本分辨不出来回声的声源。

李慕子继续走，在里面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方向，没一会儿，李慕子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了，而且这个四通八达，李慕子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只是头顶有天空，太阳时隐时现，被山峰给遮住了。

李慕子越走越迷糊，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绕圈圈，看过去看过来都差不多，都是很高的草山。李慕子想出去了！

可是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李慕子仍然还在里面。“见鬼了！”李慕子不禁咒骂。此时却只听见了三声清晰的回声。

“怎么是慕子的声音？？”李慕子听得清清楚楚，是木木美的声音，很小，但是回声至少有二十多声，来自四面八方。

原来她在这里！李慕子暗喜。

李慕子脚步很快地在里面寻找，但是没有吭一声，他怕木木美发现，逃了。逃了，就不好了！可找了一个多小时，李慕子没有找到木木美，也没有走出这片绿色的石林。这个远远的印象中只有一两千平米的地方，感觉居然比他住的小区还大。

“木木美，你在哪里，我是李慕子！”李慕子大吼，却没有听见一声回声。“见鬼了！”李慕子用较小的声音念叨，出现了四五次回声。

而木木美没有回答他。李慕子瞬间着急了，如果木木美跑了，他要到哪里去找她啊！于是李慕子在视野里搜索最高的山。他迅速走到哪里，开始往上爬，希望到达山顶看见木木美。山坡很陡，接近直角，这应当是比较费体力的。可这不是关键，就算要拖走一头牛，李慕子也是有这个力气的。只是脚踏在杂草上，异常地滑，力气根本就用不上。李慕子没有爬到半截，就滑下来。连连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成功。世上居然有这样的草！李慕子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析。他又试了几次，但是他的运动鞋根本没有用。

更急了！

李慕子忽然急中生智。他退离那座山，有个七八米远的地方，确保自己将前进的路线尽量是直线的。然后他脚一蹬地，不停地加速，加速，那加速度都快赶上飞机起跑的时候了。到了山坡底边，借助惯性，然后李慕子仍然拼命用力蹬，终于整个身体到达了山顶。

山顶也就是块一平方米大小的地方，还算平坦了，虽然杂草把它伪装得像个球形。李慕子坐着，想立马大喊木木美，却呼吸不上，每吸一口气，身体都要抖一下。他眼睛四下寻觅，看木木美在什么地方。这里的山峰一览无余，但是没有看见木木美，显然她提前发现李慕子了，躲了起来。

“木木美，你在哪里啊，你回来， 好不好啊！你回来吧！”李慕子把手做成喇叭状，对着四周大吼，可是没有回声。

“我们真的只是，真的只是，嘴巴上彼此嫌麻烦，嘴巴上彼此嫌麻烦而已。我是无心的，我以后改，好不好啊！你回来吧，林美！好不好！”依然没有回声。

“你看着太阳，一直向西走，我会在你右边的。”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四周都是木木美的回声，有三十几声。

李慕子赶紧滑下山坡，朝夕阳的地方走。
一首不适合唱给你的情歌（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