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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杯酒话桑麻
暮色四合,余晖晚照,林间的知更鸟低低浅唱,庭前猫咪欢快地扑着蝴蝶,满园沉浸在静谧之中,恬淡萦绕心尖。
漫步于小镇白墙青瓦之间,世间一切纷扰都变得云淡风轻,心静如河。
时间老人似乎将这里遗忘,一日复一日,一年推一年,小镇却未曾追随时代潮流,做出改变,它固执地保留着自我内涵。那一串串不断加长的数字,成了悠久历史谱曲的曲调,为小镇酝酿出独特清香。在历史之河的冲刷下,清香更显浓郁,沁人心,入人脾。
何以形容小镇?蓦然想起木心先生的那句诗:从前慢,车、马、邮票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先生是何等的智慧,一个“慢”字道尽人生所有基调。
很多人以“静”形容小镇,殊不知,“静”是其特色,而“慢”却是这特色之下的本质。小镇的人以“慢”为基调,平淡却又绚丽地用心过着自己的生活。我曾见到过,一只蟹,半瓶酒,老人慢慢地品尝,从蟹头到蟹爪,悠闲,认真,度过一整个下午,仿佛在进行一件伟大的艺术创作,在品味世间绝少美味。“叮铃铃”的车铃声由远及近,放学归家的孩子们,三个一群,两个为伴,踏着彩霞缓缓前行,欢声笑语撒满一路。于朦胧中,我看到几十年后,依旧是那个小餐馆,里面坐着三五个老人,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就这样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那样静谧,那么美好,亦如同这个骑行的傍晚。
我忽然明白,这种“慢”是小镇人世世代代生活的步调,其渗透入小镇人的血液之中,随时代一同向前发展。我站在石板桥上,回望小镇,欣喜地像个孩子,为自己的醒悟而开怀,为小镇的存在而动容。
然思绪不由得飘飞,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爷爷,还要多久啊?你看,他们比我们晚来的都走了。”田间女孩百无聊赖地问道。老人停下手中那简单的动作,抬起头,和蔼地笑着回答道;“丫头,别急,这是急不得的。”人影渐渐模糊,“铛铛”的列车声从远方传来,划破时空,带来新的一段记忆。华光溢彩,软香红土,扑面而来,眼花缭乱,难以暇接,所有人的步伐都在加快,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白驹过隙,女孩适应了城市的生活,终日步履匆匆,快速吃饭、学习、游玩,连睡觉都变得争分夺秒。心骤然一痛,回忆就此消散,泪水滑过脸庞,“这是急不得的。”耳畔响起爷爷的话语。是啊,急不得的,生活急不得,人生更急不得。这匆匆忙忙十几载岁月,可谓是光怪陆离。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惶措、惶措。
慢慢行走在青石路上,心头慌乱如麻,不由得想,多年之后,这里会不会也变成繁华盛世,步履匆匆之地?炊烟袅袅升起,一圈一圈渐渐飘散,整个小镇像是商量好的,热闹瞬间腾起。呵,不由得轻笑出来,为自己的愚蠢深感好笑。那时,小镇的模样或许会改变,变得摩登、时尚,这是时代潮流下不可避免的趋势,但那股浪漫,那种情调却是一定不会消散的,铭记入骨髓中的记忆怎么会被抛弃,浸入血液中的精神怎么会被轻易更迭?小镇的人不会走失,小镇又如何丢失?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时代踩着风火轮飞速向前,人们亦不断加快着自己的脚步,穿梭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拿着表思考,吃饭亦在盯着商业新闻,仿佛时间是借来的,一刻也不消停,不复有闲暇沉思,亦没有慢,没有驻足,也愈来愈没有真正的内心生活。人们沉湎于快速的节奏、喧嚣的声响和色彩的魔术,让那种温馨宁静的古典趣味一去不复返。诚如周国平所言:现代文化不过是搜集无数以往文化碎片缝制而成的“一件披在冻馁裸体上的褴褛彩衣。”可悲、可叹,多少人的心灵在这匆忙岁月中溺了水,变得越加寂寞、空虚,多少文化因此而后继无人,日渐衰弱?这个时代究竟怎么了,而我们又在做什么?
佛语有言:一切诸慢,凡慢有我,比贪嗔痴之毒更毒。私以为然,生活需要我们驻足、停留,去发现,去欣赏其中的美,调整自己的心情,修整自己的灵魂。弘一法师适时驻足,让自己的人生在绚丽之际归于平淡,实现质的升华。庄子甘愿远离功名利禄,独留一片洁净之地,慢度人生,留下庄周梦蝶的哲学智慧。令无数文人墨客因庄周的驻足陪伴,而不觉寂寞。
古朴却不平凡的小镇早已向我们做出了回答。慢,是一种生活方式,恬淡安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慢,是一种平和心态,淡定从容,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慢,是一种闲适心境,平静不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或许杯酒话桑麻的时代已经远去,但我们却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杯酒话桑麻的精神时代,时时驻足,。人生之河需慢度,切勿争渡,争渡,徒增一身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