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病了(二)

姥姥,是一位贤惠包容又识大体的女人,对于姥爷的工作,是一百个支持。

由于姥爷的工作经常得领人来家吃饭,商量村委会的事情,所以,做饭就成了那年月最常见却最难的事儿。说最难,全是因为那年月贫困所致。

平日里,家里一旦有一点点可以做菜的,譬如腌鸡蛋,或者鲜鸡蛋,或者一点点腊肉,都是舍不得吃的,姥姥都会留着给姥爷带来的人做下酒菜。

姥爷脾气不太好,家里孩子们多,耐心却不多。这恐怕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吧!脾气急更多时候是针对姥姥,一言不合就立眼大吼,儿时我是常常住姥姥家的,那时虽小,但姥爷那急脾气却是印象极深。

清晰地记得一次,姥姥在厨房里做饭,一家人的饭很是不少,姥爷在屋里写东西,姥姥喊姥爷帮个忙,姥爷一脸不耐烦地喊着“没空儿”!姥姥说该吃饭了,先别弄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触碰了姥爷的急脾气,只见姥爷大吼着立着眼睛,指着姥姥就大声训斥……那情景,一下子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姥姥见我哭了,心疼我就不再吱声。

这样类似的情况也不知道多少次,现在想来,姥姥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可想而知。

还记得那次我又住姥姥家,吃饭时,我左手端碗的姿势很不妥——举起来外翻,还没吃几口,姥爷瞪着眼厉声吼道:怎么端碗呢?这什么毛病,赶紧改过来!这一声吼,吓得我差点儿把碗摔了。姥姥赶紧哄我,唠叨姥爷小孩子不懂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但我记住的,却是姥爷那厉声怒喝,后来的后来,懂了,的确不对,姥爷只不过家规大罢了。对母亲小姨舅他们,更是严格。小姨现在还说起她小时挨过姥爷不知多少呵斥呢!

再后来,听母亲说起,她结婚前,姥爷特意坐车去市里买了最好的盒粉,给妈妈用。她说那是姥爷花了不少钱,粉质细腻,妈妈喜欢得不得了,一向严肃脾气大的姥爷,在那一刻,却对即将出嫁自己的大姑娘,细心到如此,妈妈一说起来就异常激动加感动。。。

姥姥一直胃不好,直到病危的时候,也是因为胃。因此,吃饭上就很“挑剔”,但姥姥却依然几十年如一日地给姥爷做他喜欢吃的,从不马虎凑合。姥爷也几十年如一日地享受着这样的生活。

直到姥姥病厉害了,不能再给姥爷好好做饭了,姥爷才学会煮面条或者方便面。煤气灶也是那时才刚刚学会的。因为他有些慌了,他怕失去姥姥,所以就赶紧学着做简单的饭,而姥姥呢,在病里还不厌其烦地教姥爷做简单的菜,她怕她突然走了,孩子们都忙,姥爷自己伺候不了自己,她说,最担心的是姥爷,放不下姥爷,因为姥爷不会做饭。

这是姥姥生病这段时间,给姥爷说得最多的话,而这时,姥爷似乎也“幡然醒悟”了,姥姥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那段时间,姥爷好生伺候着姥姥,姥姥对我说,她是最幸福的人。

姥姥走了,姥爷哭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脾气大而急的男人流泪。

接下来姥爷自己学会了做饭,舅舅家轮流住,每家住一年。印象中姥爷最爱干净,脾气虽然大,但却绝不允许家里有半点脏,一早起来肯定会先收拾院子,在这方面绝对是一位干净勤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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