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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时候,我们分了好班差班平行班,写了一张张的同学录,收了一大本的同学录后,正式告别了两年以来的同窗。自然,也是分了新的宿舍。
刚开学时,大家都十分紧张,怕床位不够,大多都早早的在宿舍门锁还没开之前就守在选好的宿舍外面,短暂的期间立马临时拉好了舍友。虽然上了初中后生疏了许多,但我还是计划和我小学时的同桌、好友石雨冰同住,她是一个典型的品质、学习都被大家公认为十二分的好的学生。可惜,在我们和她的妈妈攀谈之余,发现她们宿舍已经拉满了人,剩下的三间宿舍,我也只能选有我以前两个舍友的那一间,因为其它的,都是对人很陌生的宿舍。
其实我选那间宿舍是不大满意的。先是说选宿舍的那天,发现我的床板竟是空烂的,整空宿舍的床板都不大好,和来查房的老师(或可能是宿管)说了,按照他们的办事传统,果然等于无用。最后还是几位家长齐心齐力,把烂床板补丁似的分好,各床取所需,家长一起上手放好,解决了这个问题。可我的那个烂床板,真是见鬼!虽然有补丁凑持,可长度还是不够,只能搭在床头或床尾的一侧铁杆上,搭在床头,上床时床尾一受力,床头就立马翘了起来,十分见鬼,虽然不至于翻床,但仍是十分吓人。躺在床上时,也要十分注意前后床板的受力,一次,三更半夜,只觉得突然头重脚轻起来,发现,前床板陷了下去,后床板翘了起来,我要吓死,只得半夜起来整理床板,想想这份无端的委屈,真是又气又想哭。同寝的女生,也是与我的性格不大对付。她们大多十分人高马大,混在她们中间,我真是巨人里的婴儿,爸爸自选宿舍那天一见就十分担忧我被她们欺负,与她们同住的期间几次询问我是否被她们欺负,当然——她们是不会欺负我的,我们相处得十分和睦。但,也就是和睦的字面,我们不闹矛盾,也没有共同的欢乐,就像飞机航道一样,我们各行其道,互不干扰,说是和睦,其实上更像是各取所需。这样的宿舍的生活好似一汪冷淡的水,没有因喜悦或吵闹而沸腾的样子,永远都是疏离的敬意,于我的性格来说,是十分不喜欢且无法忍受的。搬宿舍的直接原因,还是我的下床。本已下了决心,要克服这种冷漠的宿舍环境刻苦学习,可最终还是因为打扰到她休息而搬了宿舍。我做功课,白天晚上的休息时间都在她们之后,每次上下床,知道下床介意,已经是十二分小心地将手脚放得轻便了,或许那个见鬼的烂翘翘床板也有原因,下铺还是经常发出不满的哼声。虽然,之后,每次她都正常的与我谈笑,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忍耐和暴躁。我也是十分的无奈和抱歉,我初一初二时疯玩,没学什么内容,落下了大片大片的功课,计划现在补,所以不能和她们一样作息。又一次,我下床,她梦醒中怒哼着踢床板,这样明显的发怒,还是第一次,我知道她终是不能忍受了,对于她这种嘴上不说,行动上的冷暴力,我也是又烦又累,终于下定决心要搬离这间宿舍。大体,这一整间宿舍的人性格是比较精致冷漠的,我又爱真性情,不爱拘束,有自己的底线,也不会为了适应她们而磨平自己的棱角,因此,搬宿舍是最好的选择了。
要搬去哪里呢?大家在教室里慢慢地熟悉起来后,消息也灵通了,下决心搬宿舍后没多久,便得知隔壁宿舍空了两张床,我先是跑到隔壁宿看了一下人,觉得可以接受,不用多久,便换好了宿舍。但我没有说换宿舍的真正原因,用的理由是原宿舍的床板不好,但我自己心里十分清楚,那是因为我的下床。新宿舍只有六人,我的下床是空的,不用再担心打扰到下床,也算是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了。
第一次来看宿舍时就清楚,这间宿舍的人性格不像原宿舍那样整整齐齐,可谓是毫无二致,各有千秋。搬来新宿舍,第一步是看好人,分敌我,开始了。
其中两个,是开学时便被我认定为不好的,那时我们为新教室搬桌椅,她们似是抢到了原教室的桌椅,在大家都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们是全教室里唯笑坐着不帮忙的两人,分别叫刀思忆和陶文洁。也是我最担心在宿舍里与我不对付的人,搬宿舍的那天,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她们的眼神,是笑着没有欢迎与敌意的。其中的刀思忆,是我初一二的同学,外号“麻忆”,做事说话都十分风风火火,是“凤辣子”的性格。
还有一个十分容易被记住的,留着及肩的短发,身形纤细,皮肤黑亮,骨相美丽,出了名的我行我素,高冷直爽,名叫段玥。经常自做自事,不关外界之事。
宿舍长,平时大家都只喊她“杨富”,偶尔听见几次全名,原来是叫“杨富裕”。她也是特点鲜明,偏土黄色的皮肤,面盘朴实亲切,姐姐一般的关心人,我刚来,就认我做了妹妹,经常与我姐妹相称,给我指点宿舍里的细节,十分厚实亲近。
还有两个是宿舍里最安静的,一个叫杨丽清,另一叫刀黎慧。杨丽清也是生得十分纤细美丽,有纯血傣族特有的白皮肤,极少讲话,十分避人。同她相比,刀黎慧更像是喜好和静的性格所致,持重的面容中又带着许些谦虚腼腆,与她接触,发现,满身都传递着想与人和平的气息,主动和她交谈,经常可以深入话题。
相处了一久后,虽然有些磕绊,但终于还是了解到了这间宿舍的运行规则。使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家必须十分爱护公共卫生,只要是个人的物品,都不必劳烦值日生,大家自觉摆得整整齐齐,这样整洁自觉的宿舍是我第一次遇,感觉很好,当然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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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宿舍卫生,我不得不讲我们那个了不起的宿舍长。我之前对她的名字有误会,一直以为是“杨富裕”,处了一久,一次,填宿舍表时,大家互相喊着帮填,一看,才知道,她的名字竟是这样一个富有玄机而美丽的“杨馥郁”,我立马很爱。杨馥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自己也爱动手,偏偏嘴巴又厉害,极其不能忍受脏乱,一见,就要命似的叫了起来,要立马解决,眼又尖,我们注意不到的细节,要么,她自己动手弄得干干净净,要么,提醒值日生去办。尽管我们宿舍已经比其它的宿舍整洁美丽太多,但,她对我们忽视的打扫细节提醒,也是经常。我有一次记忆,是学校组织的冲洗宿舍,这个,在我们宿舍当然是很积极,立马分好了工,我同杨馥一起收拾洗漱台那一片,发现她竟细节到这种地步。我们收拾牙缸牙刷,一般的这个环节,是将牙刷和手柄往一个方向整齐放好,但杨馥是先将牙缸泡在清水里刷洗,确认牙缸的外表雪亮无灰垢后,再整齐的摆上。之后我们一起整理毛巾,大家的洗脸巾经常挂在钩子上,天一阴,不通风,很容易有异味,对此,杨馥是把每条洗脸巾都捏洗一遍,再放到晾衣服的通风处,将大家的洗脸巾充分晾干。在她这样细节的排布下,我们宿舍,正常发挥,是文明宿舍一等奖,失常发挥,仅有一次,是二等奖,奖品是肥皂洗衣粉刷子之类,大家共用。
杨馥的性格魅力,不止于宿舍长的可靠。在日常生活中,厉害的嘴巴和爱挑事的风格也是让大家又爱又恨。在宿舍里,她经常主动挑起战火,和麻忆打闹,两人跺脚甩手地开玩笑着吵去吵来,动了扫把,又推到刀黎慧的床上,弄掉了刀黎慧的蚊帐夹,顾不上刀黎慧的惊呼抱怨声,最后,几个回合下来,又是杨馥落了下风,跑出门去,麻忆乘机把门反锁,杨馥只得到隔壁宿舍(不是我的原宿舍,这个宿舍也是十分好的)避难诉苦,完了,见门还锁着,因为我们住一楼,又绕到后窗去,隔着窗户铁栏杆装作是在视监,向我们问话洋芋饭可还好吃,逗了一阵,话锋一转,又谴责我们这些看戏的没良心不帮她。最后,终于还是得进了宿舍,一张嘴又不饶人,说着她平日里是多关心照顾我们,有多操劳宿舍的事物,打架,我们不帮她,她不说,但我们竟连门都不给她开!期间,大家,自然是笑得连作业都写不下去了。
最令我震惊的,还是麻忆和陶文洁的性格,我完全误会她们啦!!!想也想不到,她们竟是这样好的人!麻忆虽然性格风火泼辣,和她相处久了,发现,实是张弛有度,很是和洽,相反,她风风火火的性格,每天在宿舍里极具感染的分享,倒是给我们的添了许多的乐趣。再说陶文洁,我们更是直接互认为了“夫妻”。刚开始,我单看她的表现和面相,暗暗地认为她是一个自私的人,接触久了,发现一切正常,但心里还是有层淡淡的隔膜。直至一次,在教室里,我过去问同学问题,被堵在她的座位旁,她递一张白纸给我,说是要和我离婚,我立马说不要,并喊她为“汉子”,上演了一场夫妻离婚的情境扮演,之后,我们就互称夫妻,心里对她的隔膜也日渐消除。后来,隐约记得是在初三下学期的一个晚上,那晚的风之大,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水也似的灌入宿舍中来,将东西吹得乱飞乱倒,大家只好把将厕所、洗漱间和宿舍隔开的大落地玻璃窗全关严实。立马,伴随着风与玻璃窗的摩擦,在密闭的宿舍里,响起了鬼号哭也似的凄厉声响。最想不到,麻忆和陶文洁竟被双双吓哭,杨馥安慰她们睡下,没有奏效,大家便商量着让她们与别人同睡,我提出陶文洁可以同我睡,最后决定,陶文洁与我同睡,麻忆和段玥同睡。之后陶文洁搬着枕头、被子和一个不太亮的小台灯来,我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拿台灯过来,她说是晚上怕黑,要放在枕头边亮到天亮,她也确实如此做了。经此一事,我的心里是愈发明白,嗳,其实麻忆和陶文洁都是十分纯粹之人。
再说段玥,她虽然看着高冷,但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格。一次,我们打扫宿舍,才冲好了地,她便什么也不管,自顾地坐在床上看书,杨馥用不满又无奈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大家,大家心里都明白,她这种做法实为不合,但大家都知道她自我的性格,也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大家都做好了自己的任务,但冲洗厕所的任务空缺了下来,没有人做,讨论了一下,我和杨馥又冲洗厕所去了。再下一次冲宿舍,段玥又事不关己地坐在床上看书,这时我们没有再惯着她,露了不满,杨馥在她面前抱怨着人手是怎么的不够,我抱怨厕所没有人冲,即便这样,她看上去也是毫无反应,最后,又是厕所没有人冲洗了,可是不等我们像上次一样讨论由谁去冲,段玥便主动提出了自己来做。
学校是不允许我们熄灯后开手电的,所以,大多睡高床的——像我,都用一个方法,将被子挂在床头或床尾的铁蚊帐杆上,只要前后的长度调节得合适,中间便可塞进一个人和一张床上折叠书桌,几乎还不会漏光,虽然是闷得要死,但那时任务重,大家都可以忍受下来。段玥与我在同侧相邻的高床,记得,连续几晚,她溜进我的被子,说是她的台灯没电了,要与我借光看小说,就这样,我解着题,她看着小说,在这样狭小闷热的空间内,静谧地流过了难忘的几晚。在往后的日子里,与她越发接近,越发觉得她像孩子似的黏人。又有几晚,是在冬日,她又飞过来和我睡,睡觉时,靠的枕头总是比我低,我平躺,她侧睡,她孩子似的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每每都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入睡,很是心安。后来在一次谈话中才知道,她是因为冷,我的毛毯暖和,因此飞来和我睡。她的手指十分灵巧,很会打理头发,编头发、设计头发造型、剪头发等,都很有天赋,班里班外人都很爱找她帮编头发。一次,她给我编了一个爱心形的头发,头顶两侧分开着编,后脑勺汇合,那时她刚给我编完,宿舍停水了,我们两个就出去提水,我在学校转了一圈,感觉还不错,回到宿舍,照了镜子,才觉得十分奇怪,又立马散了头发。她也给我剪过头发,虽然不像理发店剪的那样完美,但也是十分不错了。到了后期,我们的关系十分好了起来,宿舍里里外外都十分能处,她也爱黏人,在教学楼里,一起去上个厕所,也要搂着我才行。
对于刀黎慧,大家熟了之后,发现她脾性不是刚见面时的那样实和,许多细细节节都体现得比较自私,这一点,大家也是都有所察觉的,因此,在我们互相熟悉的道路上,她在宿舍里是愈发变得不受欢迎,她自己,也是不改不在意的态度。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在初三的下学期,那时,在学习战场的扩张下,大家都喜欢比,早起出门便算是一份小小的美德和光荣。那时,我们宿舍,最早醒来的,要么是我,要么是杨馥,或是一起,但杨馥动作比我慢,因此,前期,经常是我第一个出宿舍。后期的刀黎慧,经常在听见我们的声响后,嗖的一下起来,飞速整理好床铺,刷牙洗脸,迷之快速,做不了第一个起来的人,就争做第一个出宿舍的人。刚开始我也不太注意,直到杨馥与我抱怨起,其实刀黎慧是一直暗暗地在和她比,刀黎慧早上不是自己醒来,是等睡她上床的杨馥起来叠被子等时摇床,她再立马醒来比速度。这样一久,杨馥经常在大家面前抱怨她,因为她起床的动作声音太大,宿舍里的几人也对她产生了意见,这样,不觉中,她成了宿舍大份人的公敌。或许,她自己是能感受到的,肯定能,但她,仍是,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一次,杨馥向大家讲她发现的刀黎慧早晨迅速的原因,就是,洗脸,只将毛巾打湿一次,洗一把,不再漂洗,就将毛巾挂了起来。麻忆也在一边说着刀黎慧漱口时的夸张,像是有多赶时间似的,十分用力,吵到了她。之前我也有注意到,早上我都要刷好牙的时候她才来洗漱,偏偏她就是能在我之前就完成洗漱出门。
关于杨丽清,那真是宿舍里妥妥的隐形人,平时除了必要之外就不主动与人讲话,晚上熄灯后夜里的偷谈她竟也没主动说过一句话,我也只记得她回过一次,是我们讨论谁是宿舍里最透明的人时,段玥笑着说是清清,她笑着回应了一下,就无其它。杨丽清与段玥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在没分班之前,我就发现了,她们两个,一个过于强硬,一个过于安静,却也能走到一起,算是十分奇妙的缘分了。
下
我们宿舍进过猫头鹰,一天,我们下晚自习回来时,发现它歇在段玥的蚊帐杆上,大家都觉得很可怖,因为不用猜,便知道这是从宿舍后野鸭潭的树林里飞来的,可能带有可怖的诅咒。野鸭潭,虽然只是一个养鱼潭,但它简直就是可怖之湖。它的一侧夹在公路和岔路之间,听说之前有一人夜间醉酒骑摩托,在岔道时闯入野鸭潭,因此丧命。它周围的树林,更是可怖,当地有信奉佛教的傣族,还有老佛爷,听说那些老佛爷死后,便是抬入那些树林里火化的,我们没见过,或许是久远些之前的事了,但或许就是这个缘由,那片树林无人靠近,很是茂密,像是守夜人似的,每晚都有猫头鹰的叫声。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那是鬼祟住的地方,都不敢靠太近。进我们宿舍的是一只小猫头鹰,还不大会飞,见人来,扑腾了几下又飞到另一个人的床上去了,大家都怕它,不敢上手抓,这时段玥果断上前用衣服包住,算是抓住了,又将它拿出来,捧在手上,一点也不怕。我们宿舍进了猫头鹰的消息立马传来了,近邻熟人都跑来看。又有一个人,说那是不好的预兆,指名道姓的说出了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因为在宿舍里言语侵犯了野鸭潭,要那里的鬼来找她,结果,这人在半夜时听见野鸭潭的鸟叫声竟是她的名字,她吓坏了,立马和家长说,叫了魂,这才听不到了。听她这么一说,恐慌的心情在大家心里传了开来,一时间谁也没了主意,不知要怎么处理这只猫头鹰,只好去请宿管来,最终还是放了它。在我们已将这件事淡忘了之后的某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段玥早上起来,却发现耳根处不知为何竟破了一个小口,在脖颈处凝了一埂血,我见过被老鹰攻击的后的小鸡,脖子上便是有这样的一个血洞,我一看那个伤口就立马想起了那只猫头鹰,但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没说。之后,宿舍进猫头鹰这件事便是彻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