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感觉自己是条十足十的恶龙,为着山洞里的一点小财宝就不眠不休,气急败坏。
大概自己来自家境不太富裕的家庭,所以独立以来就一直有经济压力。而我又长于乡野,十分想要过田园牧歌的生活。于是就形成了现实的两种割裂。
一种是在电脑面前伏案工作,每时每分不是在搜索资讯就是在和人在线沟通,像一头渴极了的饿狼,在沙漠里追寻水的痕迹,马不停蹄、精疲力尽,强打精神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另一种是在田野在路边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和自己的狗徜徉在自然里,像活在前现代社会里的人,看白色的菜粉蝶翩蝶而去,看我的狗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有一次,我的狗发现了一只刺猬,还有一次,它发现了一条小蛇,这都是发生在近半年里的事情,而在此之前,大概有十年了吧,我从未在户外注意过除猫狗外的任何小生物。我很感谢它,它带我领略了我许久不曾注意的自然界——生动的、活生生的自然,就在自己身边。
你看最近的晚霞很美,如同复刻了百年前某次夕落前那卷红云。天地的计时器如此漫长,可能亘古才有一变,而个人与之相比是那么短暂,天地看我们就如我们看蜉蝣。但蜉蝣并不觉得自己悲哀,它们遵从本能,朝生暮死,繁衍后代。
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只又一只蜉蝣的出生和死亡并不具任何意义,亦如一个又一个人的命运在大时代里如何浮沉,都不太紧要。人类整个族群的生命仍然在这块天地里存在、壮大。
但是我是70多亿人中的一员,我不能看到自己无知无觉地成长死亡,我想尽可能让自己的生命有意义,这是我思考的痛苦。我越走向内在,就越需要与外界隔绝。而在这个互相联系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真正独善其身。于是,我又觉察到自己的焦虑。
为什么呢?因为现代文明扩张地太厉害,把所有人都编进了一张网,在这张社会的网里,你必须和人产生这样那样的联系,才不至于从网里脱落,寂寞地死去。
我看了孙立平的一篇文章,很受启发,他说现代人处在国民经济的大浪潮中,每个人都是其中一环上的工具人,人们焦虑的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出让了自己的一部分自由。人与人一旦产生过多联系,就会被关系所累。比如外卖小哥,必须依靠别人的订单而活。而在家定外卖的人呢,何尝不是在等外卖小哥脚踏七色彩云来找ta?这其中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你无法保证网络运营商不关停,无法保证外卖平台不宕机,无法保证做菜的人做了什么,无法保证外卖小哥何时送达……一环又一环,每一件简单的事情都被高度分工化,导致其中存在太多不确定性,让人如何不焦虑?
2. 我的父母祖辈都是很勤劳的劳动人民,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现实而安稳的苦日子,但我却独爱飘荡,总把他乡认故乡。
听我的三姑说,我的太爷爷曾经在农闲的时候做过货郎,常常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给家里补贴家用。母亲补充说,她嫁过来的时候还见到过银打的儿童长命锁,不是现在小巧玲珑的那种,而是用料极重的老物件。
做货郎的人,大概是极能吃苦,脑子活络,也有胆气的人,因为同时代的人,太多人一辈子没进过县城,他们囿于原地,子子孙孙,顺应天道,在原地繁衍生息。
三姑觉得,大概我的血液里属于太爷爷的那股胆气还在。
或许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