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母亲。
我与她多年未见。最初,父亲因病去世,她怀了孕,生下我便离开了。所有的对她最初映像都是来自于祖母,祖母说她心狠手辣,不愿喂我奶还带走家中财产…仿佛家中的一切变故都是源于她,家人可以说是对她非常憎恨,恨不得扒她皮喝她血,祖父去世前甚至说,如果我与她相认,做鬼也不愿放过我。
说实在,虽然她抛弃我,可我确实不恨她,仿佛恨都在浪费我感情。周围人总说我长大迟早与她相认,我总摇头,说并不在意,他们总说我心口不一。可我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我没父母,档案上永远标注着孤儿,即使她存在,也似不存在。我总是哭泣,为自己没有父母哭泣,为自己出身卑微哭泣。我知道那是我的虚荣心作祟,我不愿做同学中的另类,我想和他们一样。家人仿佛知道我的心理,所以吃穿用度与同学等同,甚至更好…这一切都辛亏于我的姑姑。
她嫁于上海,生活条件在我看来至少是很不错了。她对我也格外得好,零花钱,衣服从不少于我。我觉得她是我的妈妈,更希望她能当我是女儿。每年暑假我总会去她家住一段时间,从前小不懂事,长大才发现与她距离越来越远,讨厌她总拿我欠她多少东西说事,讨厌她说我是她的累赘…每当这时,我感觉我被世界抛弃了。我突然领悟了,这也许就是亲生和不是亲生的区别。
他矛盾越来越大,情绪积攒的越来越多。随着我要求走读,她不同意,我们的距离算是彻底拉开。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是她亲生女儿,为了学生走读,她肯定会同意,这么一想。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低落。
祖母发现了我的难过,她提议我去见母亲,与她相认。
我不懂,十几年了都没见面,为何突然相认。她说,为了利用,那个女人还有利用价值。
我好像明白了她的用意又似乎不明白。总之,那天我发了消息给她,也加了她的微信。她似乎很激动,仿佛遗失了多年的珍宝终于被寻回,不停的询问我关于我的消息以及表述她内心的雀跃。
说实话,我内心波动不大,第六感告诉我她并不爱我。最后,在微信上她发了一个88元的红包给我。
我要求她来学校看我,这当然也是祖母所期望的。她表面上希望我在她身上谋取更多利益,实则希望多一个人爱我。与她见面,最难过的是我祖母,她怕失去我。
那天在宿舍休息,她告诉我她来到了我的学校,让我下楼接她。同学好热闹,都认为我十分激动,实则不然。在走下楼的第一眼看到她,我内心像是一片湖面,别说狂风了,一丝微风都没有。我只是知道,这个女人是我母亲,一个十几年未见的母亲。
总之,第一眼我是觉得她长得真不好看。她买了我比较喜欢的运动服,还买了面包水果,她想带我去吃饭,还有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我拉上了两个好朋友,我觉得这是她们改善伙食的最好机会。
来到一家餐馆,菜单理所当然的落在我手里,我没有一丝节约的心,点了很多菜,仿佛这些菜不用花钱,都是免费的。祖母说,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可以任性。吃饭很机械,说不上愉快,但我不知道他们内心怎么想…而她留了下来,所谓的舅舅回了家。
她说在外面住宾馆,希望我晚上陪她。我也确实请了假,去了宾馆,她给我买了夜宵,我只看价钱,贵便买。晚上并没有所谓的聊天,而是看了几集电视剧。看完我便睡了,睡得很好。她早上却说她激动的晚上没有合眼。我不相信她的言辞,也没回她。
从见她面的第一眼到第二天,我都没有开口叫她妈妈。
她带我去吃早餐,一碗馄饨,这是我的最爱。我知道她即将离开,因为要去照顾我名义上的弟弟,她要回家。我知道,我,从来不是她要停驻陪伴的理由,而是她一生最无可奈何的责任。买了本子,买了娃娃,买了书,她尽可能的满足我所有的简单要求。
她终于走了,同学问我见到她是什么感受,我摇摇头,说,没有一丝惊喜,对于她的离去也没想过挽留。同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说着不相信。我回道,你以为演电视剧呢……
是真的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不怕她离开我,因为我从来没拥有过。
随着学期的结束,开始了一个暑假。早在暑期开始之前,她便约我去方特游乐场玩。我到不屑于去,姑姑带我去过迪士尼,去过欢乐谷……别家小孩该玩的,我从来都没少过,虽然童年缺了父母,可物质生活却一点没缺。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原因是奶奶希望我去占点便宜……也是在去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和她儿子来车站接我,然后一起去目的地。当我看到她和她儿子的第一眼,真像啊,果然是亲生的。再想想自己,还是和去世的父亲更相似,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坐车的一路上我没说一句话,只是听写音乐。对于名义上的弟弟,我也没打招呼。他送了我礼物,我没看,直接甩给了那个女人。我知道这样的我很没礼貌,原谅我,我摆不出好脸色。她很想和我说话,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边听音乐边睡觉。我没有心思去理她。
在去游乐场之前,先去了她弟弟家,晚上便住在他那。对于我的到来,他们一家人都很兴奋,我没有叫他们,只是在一旁冷漠的玩手机。鬼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我过来只是纯粹的应付奶奶,来占点小便宜罢了。
也是倒霉,去了游乐场便是大雨倾盆,我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未曾笑过一次。不得不说,这一路,确实是什么都顺着我,我要什么便买什么,没有一点犹豫。可是我和我所不在意的人出来玩,加上令人讨厌的天气,我真的没有多大兴致。
一路的忍让终于在遭到我拒绝拍照时爆发了。“妈妈一路顺着你,连拍个照都不行吗?”“我说过我不喜欢拍照。”我不喜欢,而且还是和她。我看到了她的怒火,可我不在意,只是摆着比之前还冷的表情。笑话,还拍照,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美好的记忆需要被定格下来。
一整天都在下雨,室外项目没开放,我也提不起兴致。吃了一顿饭便草草的和她回了她弟弟家。晚上我出去喝水,听见了她儿子说,这个姐姐怎么态度这么恶劣。没有一个笑脸。恶劣?也许吧,但我觉得他们是应该的。
第二天,她强烈要求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体,查查视力,做一下B超。【小时动过大手术,留下了点毛病】视力很好,但做B超的时候情况不太妙。当我躺在床上接受医生检查时,医生突然说:“小姑凉,你怎么就只有一个卵巢!”旁边的护士也惊呆了。而我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没有卵巢,对于女孩子来说,便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受孕率,会比她人提前衰老好多年。我没有了一个卵巢…我脑海里全是这句话,我哭了。
我不是为没有了一个卵巢而伤心。父亲有先天性心脏病,隔代遗传,我如果有了宝宝会有很大的几率患上这种病。所以,从小我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让我吃惊的是,奶奶和姑姑隐藏了我那年手术的事实,而这个事实那个女人竟然也知道。后来,医生告诉,也许是家人送你去医院太晚,导致卵巢全部摘除。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倒流了……
原来那年是因为送医院送得太晚,我清楚的记得当年奶奶总是带我去小诊所去看病,医疗设备差,直到我疼的走不了路,她们才决定带我去市医院。我很难过,很生气,但不恨。经历了那么多事,恨是一件痛苦的事。发生了就发生了吧,反正也改变不了多少了。
看到她不停的跑上跑下,为我挂号,配调理身体的药,在我旁边安慰我。我知道,我终于感动了,难道就是因为越狱关系,还是因为爱我的人太少缺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接受她了。
我没刻意的去表现,只是话多了一点。即使在分离的时候,我也看出了她的兴奋,我抱了一下她。之后我们一直在微信上联系。她说她忙,不能来看我。我接受了她的理由。
正当我以为生活开始变得美好,幸福的时候,老天又给了我一击。
因为住宿条件差,难以好好学习,从学校二十多名掉到几百名开外,我慌了。我不想考二本,我想考重点。我要努力让我自己未来生活变得更好。我要求奶奶陪读,奶奶为了学习也确实陪读了。我成了一个走读生。
我很想有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家中的自行车还是父亲的,早就破败不堪。姑姑远在上海,也不可能专门回来给我买一辆自行车。所以,我选择了去让她圆了我的愿望。
在我看来水到渠成的事情遭受了拒绝。说不难过是假的,她家还没有穷到一辆自行车都不愿买的地步,她儿子穿的可不是什么便宜货。我突然理解了奶奶之前的话,她怕我。是的,她怕我。她怕我,怕我像个恶魔一样在她身上要钱,像个寄生虫。但是,我没有这个想法。在和她在微信上吵了一架后我完全失望了。
她说让我做人学会珍惜。珍惜谁?珍惜她吗?别弄出一副为我做了很多的样子,小时候带走家中财产不说,十几年没来看我一次。我很生气,我并未要求她必须买,也只是询问。而她却摆出这一副面孔。我说你要是不打算认我,就删了我吧。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没拉黑她,也没删除,奶奶说让我观察观察,我不懂她的意思。但在最后收到她消息时我明白了。
她又摆出了弱者的姿态,过来求好。我知道她想不花一分钱去认我,还让我长大养老。这一次,我再也没有摆出好脸色,心里也没有当初的愤怒。
还指望她爱你吗?想多了,这又不是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