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朋友艾鑫,向我讲述了他多年前的故事,并让我写下来---写给远方的她。
那个恬淡而从容的时代,没有如今这样的智能手机横行天下,但那时的爱情,却是那么真挚。
1
又下雪了。
飘飘洒洒,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飘下来,这已是第三次降雪,它告诉我,又一个冬季来临了。
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它转瞬间在我手心中融化了,变成了一滴小小的水珠,它是你吗?
一滴泪悄然滑落掌心,和这滴小水珠融汇到一起。
想起了从前的你,那些记忆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相识,本身便是一种缘。
我们的相识,纯系偶然的巧合,就如两颗偶然相遇的孤星,一经相遇便互相吸引相互围绕。偶然即是必然,我们都相信这是前生注定的缘。
那是一个冬季雪后的黄昏,道路出奇的滑,我骑着一部单车下班时,在一个下坡的转弯处滑倒了,车后轮刮倒了步行下班的你。
全身沾满雪的我无比狼狈的扶着单车站起,见不远处的你半跪在地,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我支上单车快步走到你面前慢慢扶起你,我手足无措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我以为你一定会对我不依不饶的斥责,你却望着我傻傻的样子笑了,你说没什么,说路这么滑不能全怪我。
我问你摔到哪里了,你说膝盖磕了一下,我要送你上医院,你说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就自己慢慢向前走,我见你走得比较吃力就追上你,我说了一大堆我应该负责任及应该送你上医院的话。
你静静听着,静静看着我,轻轻笑了,你的笑很美,一双大大的眼睛如清澈的湖水般波光盈盈。
你说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你要我送你回家,于是我把你扶坐在单车后座上,慢慢推着向你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看着我走在光滑的街面上小心翼翼如覆薄冰的样子,你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你说看得出我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你说如今这样的人极少极难得。
到了你家门口,你让我进去坐,我傻傻的说不用了,今天实在是我不好。你笑了,你说认识一下好吗?于是我便知道了你叫叶雪,二十五岁,在一家服装厂做服装设计工作,你也知道了我是一家装璜材料商店的职员。
2
此后几日一切归于平静,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只是,不知怎的,脑中时常清晰的浮现出你那张靓丽的脸和一双含笑的眼睛,挥之不去。
但想到平凡的自己,随即只能无奈的叹气,心想自己真是感情丰富,那次“车祸”只是生活中一个偶然的际遇,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也许人家早已不记得我了。
两周后的一个午后,没什么顾客,我扶在柜台上低头无聊的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划着。这时透过柜台玻璃我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走到柜台前站住了。当时我很不敬业,头也不抬的问了句:“请问您买什么?”
没有回音。我又问了句:“请问您买什么?”
“你说我该买什么呢?”
我抬头,目光正与一双明澈聪慧的亮眸相接,你正嫣然含笑望着我。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面对着你,一时间竟找不到恰当的言语。
还是你打破了我的尴尬,你说你要去书店买一本关于最新服装设计方面的书顺便来看我,你说一个人去很是无聊,问我有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去。
和你并肩走在通向书店的街上,心里莫名的就有一种暖暖的温馨的感觉。身边的你油亮乌黑的披肩长发是那么飘逸,明洁如月的面庞总是透着一抹动人的微笑,纤柔的身材散发着独有的青春气息,我暗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3
我们的交往逐渐多了起来。你一有时间便到我柜台前听我海阔天空的侃大山,你很少插言,总是带着那抹动人的微笑和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静静的听着。在清纯恬静的你面前我可以无需任何伪装坦诚的说自己要说的话,那种轻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北方的冬天昼短夜长,下班时天已比较黑了,你说下班一个人回家有点怕,于是我便到你工作的服装厂门口等你下班送你回家。
通向你家那条街的夜色好美,闪烁的霓虹散发着柔和的光,街道两边的店铺饭馆的生意正是兴旺的时段,人们前后忙碌着,家家店内都灯火通明。奇怪,从前也经常独自在这条街上走过,为什么就从没觉得这条街的夜色这么美呢?
其实美的不是夜色,而是心境。
和你就在这透着温馨的夜色中缓缓走着慢慢说着话。我们谈生活谈工作谈快乐也谈孤独,我们谈人生谈爱也谈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你说我是一个真诚的男人有一颗真诚而多感的心,你说这样的男人不多见,特别是在这个真情将要被淹没的世界里就更是凤毛麟角,然而你却很幸运的遇到了。你说这一生中你可以不在乎财富与权利也可以不在乎个人名利,都可以不在乎,但你却必须要一份真爱来陪你共同走完这有欢乐也多风雨的人生。
心中有种想哭的冲动。你知道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吗?我们对真情有着同样的在意,我们对生活有着同样的感悟,我们对对方有着同样的期盼。我惊喜的发现生命里一直在寻觅的这个只曾在梦中依稀看见的能够相依相伴一生的人终于出现了。
两颗心相融相惜,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呀?虽然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可我们仍有难舍难分之感,你明媚怡人的笑靥和靓丽的身影已深深烙印在了我心中。
4
当雪花飘飞的季节,我们来到郊外,缓缓的在这个童话般的银色世界中漫步。
抬忘眼,真是丰年好大雪。
北方四季分明,春暖、夏热、秋凉、冬寒,哈尔滨号称冰城,每年冬天都会下很多场雪。
今天没有阳光,所以放眼望去旷野虽白茫茫一片却白得并不刺目耀眼,给人的感觉分外清新而柔和,而此时的天空又悠悠飘起了雪花。
记不清这是第几场雪了,今天难得无风也不冷,雪下得很静,每一片雪花都静静飘下来,静静落在地上,我们真正懂得了什么叫雪落无声。
路边的排排松树也披上了一层银色树挂,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雪松,在悠然飘落的雪花中,它们静静伫立在路两旁,竟是如此的美伦美幻。
不远处的两间农人夏秋时节用于看田的小草屋,此刻变成了两个童话中白色的小雪屋,房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就象蛋糕上覆盖着的那层松软甜美的奶酪。
你说你好喜欢雪,喜欢它的洁白晶莹无瑕,我说你不就是一片洁白晶莹无瑕的雪花吗。
你凝眸深深看着我,你说,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要许多,只要我一个人懂你、珍惜你。
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一次微笑、一回凝眸,就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我们手牵手在雪落无声中漫步,地上的浮雪很软,踩在上面软软的竟有种走在毛绒毯上的感觉。雪花轻轻的、静静的飘落我俩身上,这种氛围象童话一样是那么浪漫而温暖。
我们默契的同时回头看,身后洁白松软的雪上留下四行显明的脚印,那是我们爱的足迹,随着我们的前行缓缓向前延伸着。
你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调皮的伸出手掌,两片雪花落在你柔嫩的掌心上缓缓融化,你痴痴的望着这个童话般的世界,轻声呢喃:“爱的世界真美”。
然后你转到我身前,望着我,目光象轻轻飘落的雪花轻柔的飘落到我脸上,然后轻轻偎进我怀里,轻轻闭上眼睛。
在这个童话般的银色的世界中,有一对亲密恋人,在轻轻飘落的雪花中,轻轻依偎在一起,很久,很久……
5
冬日的一个黄昏,你约我去你家,你说今天是你生日,你父母去南方了,你一个人好孤单。
于是下了班我就匆忙的买了生日蛋糕去你家。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清新,居室内一尘不染,棕色的角式沙发罩着洁白的沙发巾,如轻纱般的丝织窗帘绣着的几朵清莲朦胧而温馨,大红地毯上椭圆形的茶色玻璃小桌上放着一瓶红酒和几碟精致的小菜,天花板上圆形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一首轻歌《梦里相依》正从音响里飘出来,盈绕在室内的每一寸空间。
而你象个小主妇般,腰间系着个小围裙正对着我微笑。
我为你唱了生日歌。那夜,你的目光好亮,你的神采好迷人,你说今天你真的好快乐,从不喝酒的你破例喝了些红酒,柔嫩光洁的面庞瞬间开了两朵小红花,尤其是你玲珑小巧的唇瓣在“小红花”的映托下更增添了几许迷人的妩媚。
那夜,我第一次吻了你,吻了你温热柔软的唇,从你如水般会说话的眼睛中我读懂了你的期盼,但雪儿,我不能,因为我爱你,我太爱你,我要把我们最美好的时刻留在你做我新娘的那天。
6
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你的一封信,在信中你说要重新考虑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说我们都被梦幻的爱冲昏了头,所以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你吗?我睁大眼睛又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一点没错,这是你写的。
我匆忙去你上班的厂子找你,单位的人说你已两天没上班了。我来到你家,见你眼睛有些红肿好象哭过,你母亲的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的痕迹,你父亲见了我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你低着头不说话。许久之后你抬起头,下唇有一道被咬得泛白的痕迹,泪光在眼中闪动。你说:“我们的缘到头了,我们……结束吧,我……”你没有说完,流着泪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你瘦了,脸色也很苍白,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最让我心伤的是你总是躲着我,即使见了我也是一脸的冷漠。
有时你会盯着我发呆,脸上现出或心痛或坦然的矛盾,可一接触我的目光就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
我问是不是你父母反对我们,你无言的摇头,目光呆呆的望着天边喃喃自语:“我是一片雪花。”
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
那天我去你家,你家门锁着,你的邻居说你和父母去南方了,具体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他们也不知道。
7
已经半年了,你仍然音讯全无。在这半年里我陷入了无法排遣的痛苦之中。我变了,变得郁郁寡欢。我第一次会哭了,凄清的黄昏,我常常一个人望着天边的晚霞流泪。
我开始恨你,恨你的无情与残酷,恨你无缘无故伤害我们之间用真情编织的爱,同时我也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想你。我努力摆脱这感情的痛楚尽力把你从大脑中抹去,而每次我都失败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言的哭泣。
终于有一天,当我又去你家时,发现你家的门没有锁,我惊喜的冲进去,却发现你父母相对无言呆呆的坐着,而唯独不见你。
你父母很憔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没来由的好沉好重。
我轻轻的、小心的问起你,你母亲忽然哭了,哭的撕心裂肺,边哭边道:“她患了……白雪病……到上海医院……医生说已经……没有希望了,她弥留时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还有这个……这是我在病房的纸篓里发现的……”
心忽然无比剧痛,捂住胸口,我颤抖的手接过数张揉皱的纸,上面零乱的写着:“艾鑫,我心爱的人,原谅我对你的冷漠,我知道我快离开你了,不忍心让你太伤心,所以只有让你恨我让你离我远一些,或许这样你就不会为我太悲伤了,可这管用吗?我不知道,我太了解你、太了解你,你是一个痴心的人,怎么办?怎么办?天啊,怎么能让他不悲伤,天啊,告诉我……”
你父亲慢慢递给我一封信:“这是小雪留给你的。”
究竟怎么回到家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此时的我仿佛植物人般没有了一切知觉。
打开那封信,一张洁白如雪的纸上泪迹斑斑:
“艾鑫,我深爱的人,我是如此喜欢叫你的名字,因为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一颗爱我的心,得到一颗真心,终究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生命纵然短暂,此生便已无憾。
我是一片雪花,终究是要融化的,当飘雪的季节,你接住一片雪花,那就是我,让我融化在你温暖的掌心里好吗?
只是我太担心你,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为我过于悲伤好吗?因为你悲伤,我会心疼,我从没求过你,这是我们相恋以来唯一求你的一件事,我求你,求你不要为我过于悲伤,一定要珍重自己,这样我才能走得安心。
不如这样吧,让我们来生再聚好吗?来生,你一定还是现在的样子等我,不然我会找不到你,我会哭的。
坚强些,我们会在梦中相见。
坚强些,让我们来生再见。
爱你的雪儿会在天堂祝福你。”
看着……看着,大滴大滴的泪滴落在纸上,和你干涸的泪迹重叠,浸湿了你的那些字……感到心阵阵绞痛,全身不住颤抖,喉间仿佛有东西往上涌,不由自主的张口,一口鲜红的血喷吐而出……
你求我的事,我好难办到,好难啊!
整整一年过去了,又一个冬季来临了。
默默望着满天飘飞的雪花,我思索着,思索着“死亡”这个词。
死亡是什么?它能使相爱的两个人天人永隔,但它能把一份真爱永远尘封吗?能把两颗相融相惜的心永远分离吗?
我知道它不能,我知道你活着,活在我心里,活在我梦里,就如你爱听的那首《梦里相依》:
总有数不尽的情意
每晚在梦里呼唤你
我俩千山万水分离
两地相思梦牵系
我有数不尽的悲泣
寄托在梦里带给你
虽然千山万水分离
但愿在梦里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