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九十多岁了,患病卧床一晃就四五年,今年更是一句话都不能说,看着真是心疼又难过。
妈妈也快九十岁了,喜欢穿衣服却不愿意脱衣服,每天晚上让妈妈脱衣睡觉都是个难事,她要么拖拖拉拉找借口搪塞,或者看似很干脆痛快地说一句::困了,上趟厕所,回来睡觉。其实这就是另一种敷衍,脱衣睡觉这件事儿就算搪塞过去了,等她如厕回来脱衣服的事就抛到后脑勺去了。
22点半左右,我再次让妈妈脱衣睡觉,我在旁边伺候着,等她解开了衣服扣,再由我帮她把衣服脱下来,帮妈妈脱裤子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妈妈居然穿了两条秋裤,也不知道她今天什么时候把新洗好晾干了的秋裤也套到了身上,更悲催的是两条秋裤都被尿湿了……午夜,妈妈起床去解手,许久没动静,禁不住有些担心,赶忙悄悄去观察了一下,她还在厕所坐着呢。又过了一会儿,妈妈才蹒跚着回来,说她渴了让我把水杯递给她。喝了一口水以后,妈妈好像还没有上床的意思,再喝一口水,她还是在床边磨磨蹭蹭,终于上床了却跪趴着,我觉着有点反常,就问她是不是裤子又尿了,她才承认裤子湿了。拿出干净的内裤给她,让妈妈把湿了的裤子都换掉(每次换裤子的时候,妈妈总是像小孩子搬弄心爱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脏了的裤衩和线裤,捋又捋叠又叠,如果没人看着,她会像叠干净衣物一样把换下的脏衣物叠得板板整整存放起来,稍不留意都不会知道。
待妈妈换了干净的裤子,我闭了灯准备睡觉,妈妈躺在床上口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她说书一样自编自纂的故事有真有假,故事人物多半真有其人,但人物关系常常胡编滥造,故事内容也往却往都是虚构。很多陈年往事,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内容大多都琐碎不堪,有些让人羞于启齿,有些让人恼恨不已,这可能缘来于妈妈是一个来自社会底层没什么文化的俗女人吧。她每每不单是口里在说,手也一直在配合着比比划划有声有色却又慢条斯理。她自己讲故事也常常能感动自己,或笑或哭,精彩纷呈,笑时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生,哭时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不知为什么,妈妈喝水很少,从没看见妈妈痛快地大口喝水,她总是抿起嘴唇轻轻地抿一小口,即便如此,还常常把喝到口里的一点水再吐到垃圾桶里,而且每天只要是坐着,妈妈就会没完没了地往垃圾桶里吐痰或者说是吐口水,溅得桶里桶外,床帷幔和地板上到处都是,不知这只是个习惯还是身体某方面不健康的反应。
人老了,活着真不容易,耳聋了,眼花了,牙齿缺失,四肢关节也变得僵硬。什么兴趣什么爱好,统统都丢到了爪哇岛。
父母老了,病体残身,生存已经完全依赖子女的悉心照顾,而我为自己年逾花甲还能有父母可以侍奉而知足,虽然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父母很辛苦,但只要有父母在,就可以体会到家的温度,那是不可多得的幸福,有苦有乐有归属。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把我们养大,我们陪你们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