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三月。东京。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今天的晨间新闻里,主播兴致盎然地预报着樱花前线的消息。
日本列岛地形狭长,不同地区的樱花开放时间前后相差很大。樱花由温暖的冲绳岛一路向北推进至最北端的北海道依次开放,所经区域连起来的一条线就是所谓的樱花前线。
而东京都的樱花花期则预计从3月21日开始,比往年略早一些。
不由想起三年前初到日本的时候,兴致勃勃约了朋友们去赏樱花。
樱花初开时,一桥大学校园里的樱花树上探出了一朵朵蓓蕾,我坐在图书馆无心学术,满脑门子的赏花赏春光。
樱花满开的时候去了国立昭和纪念公园,一树树的樱花开得热热闹闹,远远望去像是绯红的轻云。一起去的朋友在家准备了饭团,于是倒也附庸风雅了一回,坐在樱花树下喝酒吃饭团,谈天说笑,好不自在。
樱花将落的时候则是去了目黑川,十里目黑川,河畔遍植樱花树,看花船旖旎穿行其间。有风拂过,落英缤纷,花瓣坠入水中,水面上氤氲起一层浅浅的粉色。拍了好多照片,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这最后的春光,但事实上,在入照的瞬间,这一刻便已然过去,相中的自己也正在分分秒秒地变老。
今年却是花期还未到就已经得了花粉症。
每天出门都不得不戴一个大口罩,严严实实地捂住脸,只留两只眼睛露在外头。缓解花粉过敏的药每天都在吃,吃完后总觉得困乏疲倦,也不知是春困还是药物副作用。相熟的姐姐给我带了一包缓解过敏症状的蒲公英药草,泡水喝入口有微微的苦味。
可惜不管我如何努力,这花粉症却是只可缓解,无法根治,想来今年终究是作不成看花人了。
赏不得樱花,但总还是有些别的意趣。
泡一碗樱花茶,浸泡腌渍的八重樱花瓣,在温水中缓缓舒展开来,香气悠长,茶杯中清淡的粉色仿佛摇曳出一片明媚的春光。
卖樱花茶的老婆婆告诉我,早在江户时代,日本的婚宴上就有泡樱花茶来招待客人的习俗。因为这“花开”寓意姻缘圆满,再是吉利不过了。
和老婆婆聊着聊着不由内心长草,于是便买了一大包干制樱花瓣回家鼓捣。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就在出锅的米饭上随手撒上那么一两瓣,莹白的米饭似乎也沾染上了鲜亮的春色,这一碗樱花饭确有一番风致。
又兴冲冲地跑去公司附近的星巴克买到了樱花季限定的马克杯。
入了一个少女心十足的粉粉嫩嫩保温杯,加一个明艳动人的樱花色马克杯。
一直都很喜欢攒星巴克的杯子,不管是季节限定款还是城市杯,都很喜欢。这一个个杯子里,仿佛盛着我许多的喜怒哀愁,伴随着我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在季节流转之间。
而这一季的樱花杯之于我,便是这一场东京花事的全部回忆,从花开到花落。只是不知下一个春天,它们又会跟随我去往哪一座城市,存放怎样的故事,浸润怎样的情绪。
樱花落的时候,大概也是我将要离开日本的时候了。
前前后后断断续续两年半,东京之于我,大抵也是另一个故乡了。在这片土地上所经历的喜悦与悲伤,拔节般的成长和其间痛苦的思考,慢慢沉淀出对这片土地某种血脉相连的特殊情分。
花开不过七日,聚散皆是定数。
一期一会,我恋恋不舍地怀抱着这一场花事的美好记忆,却终将赶去赏下一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