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冬微暖的阳光照得我眯上了眼睛。
车里回荡着赵鹏的《温柔分手》。“夜空散落的花火”，被哀伤点染的怅然，恰似我此刻想到X时的心境。
在一个被我当成树洞的app里写些偶感的文字。X偶尔给我点赞，我并不怎么留意他。他发的那些文字，有些可以触动我，有些我其实无感。
某个深夜，我因为彼时遇到的某先生的忽冷忽热苦恼不已，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X第一次留言：如果你有故事想讲，我很乐意倾听。
我哑然失笑：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X没有酒，可是他真的有一双特别好的倾听的耳朵。对于我的抱怨、纠结、愤怒，他一直温暖淡定的陪伴，不厌其烦，用他的理性分析和思考，安抚我的情绪起伏。
X年龄小我很多，可是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不同于中年男子的成熟世故，稳重却有些暮气沉沉；也不同于很多他的同龄人的幼稚笨拙，或者油滑轻浮。
X是地道的理工科男生，却很喜欢哲学、诗歌和绘画，偶尔po几幅他的手绘作品。他并没有谈过恋爱，却能够一眼看出男女感情纠葛的问题所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X想象成一个文弱书生的清秀男孩。后来他发来照片，我才看到他其实是那种很阳光的理工男生，虽然不健壮，可也绝不文弱。
二
X就是这样一个总会让我意外的男孩子。他似一块璞玉，温润又坚定，时时闪烁着并不炫目但却让人欣然的光芒。
总是喊我“蓝姐”的X，在我心里渐渐变成了一个重要的情感依赖，和某先生之间的风吹草动，我都忍不住要跟他唠叨。在此之外，也会跟他谈天说地，文学、哲学、音乐、电影、心理学…似乎都有聊过。有时，他也会给我这个文科生进行一下科普碾压一下我的智商。
X当然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当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时，他慌张无措连回复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要问我“怎么办”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
在这样的时候，我又变成了他的情感高参，各种分析、支招、打气。X甚至说要拜我为谈恋爱的老师，我忍不住大笑，然后趁机“敲诈”了他的一个关于VIP待遇的承诺。
那个姑娘是不可多得的，符合他各种期待的人，让他牵肠挂肚。可是，偏偏她对他，态度含混。有那么段时间，他甚至在我的怂恿下，几乎打算去看看那个姑娘，当面要一个答案。
可是，终究是没有能成行。那个姑娘谈及感情时的冷淡疏离，到底让X渐生退意。
三
我跟X讲过一些我的情感的过往。有一天，他忽然问我：姐，你有没有过同时喜欢不止一个人？
喜欢的，不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我以前最恨人不专情，可是自己跌跌撞撞一路走过来，一边戒备森严随时准备撤退，一边又开始信守鸡蛋不可以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理论，何尝不是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在别的男人面前，我大可以嚣张放肆或者圆滑套路，可是对着X，不知怎么，我就会变得很安定很简单。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我想，真正的喜欢肯定是无暇他顾的，怎么能分心呢？可是，X却说他觉得他同时喜欢了不同的人。
这个话题不知怎么就岔了过去，我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时间温吞吞的走着，直到我和X的生日月。我是月初，他是月末。我有很多年不再过生日了，没有人记得，自己也不愿去面对越来越老的残酷现实。
我生日那天，X一再问我可在家。我纳罕，什么礼物非得本人签收？直到我看见那束妖娆的蓝色妖姬。还有一张卡片：“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了黄油。”生日快乐！
我当然记得，这是《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对绿子说过的话。
X对我的好感，我是有隐约感觉的。这样用心的礼物，这样婉转的表白，让我觉得很温暖很感动。但我从未想过我和X，会有什么故事发生。我觉得，我也很喜欢他，就是那种最纯粹的喜欢。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他的生日，我寄去了在日本旅行时特地为他选的御守，和他一定会喜欢的大英博物馆的纪念书签。果然。他收到后，惊喜万分。
那段时光，应该是我和X最明媚的共同记忆吧？我们都觉得遇到对方是一个奇迹，安心地笃定，不管何时，对方都在。他陪伴我度过了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光；我也在他的慌乱失落的时刻，坚定相守。在我看来，我们之间，更多的是知己的贴心，而不是男女的暧昧。
五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某先生和我之间的纠葛，从争吵到冷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月。我终于下定决心彻底了断。我去了他的城市，给自己一个道别的仪式。无论与谁，我都希望能有郑重的道别而不是仓促的收场。
这件事，我没有特意告诉X，并非欺瞒，只是觉得没必要。但就在那晚，X忽然发信息问我：你在干什么呢？
后来他告诉我，那晚他异常敏感，总觉得我是去见某先生了。在得到证实之后，X立刻变得非常不高兴，我再解释什么，他都只是沉默以对。剩下我一脸懵逼。
嫉妒、不平衡——这是X后来对他彼时情绪的形容。他耿耿于怀的，“他对你根本不够好不用心，为什么你还要跑去见他？”
好在X的情绪失控并没有持续很久。几天后这件事似乎就翻了篇，我也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意外。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X是从何时开始，对我的感觉从知己相惜走向了男女之情。即使有时，他会用开玩笑的口气撩我一下，我也只是当作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是这件事之后，我才开始想到，那些暧昧的话语也许并不是玩笑。比如，他在凌晨三点多时给我留言“我想见你”，他说如果见到我就会变成吃人的霸王龙，他说如果有富婆想包养他他希望那个人是我。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又不可理喻，总会在你想当然的时候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六
有一段时间，X总跟我说他睡眠不足时时失眠。我劝他早睡，试试喝牛奶，各种支招。他却给我回了句：我是想你想得失眠。我骇笑：我哪有这么大魔力？他回：一直都有。我忽然就有点莫名的心慌，故作镇定：你倒说说你想我什么了还会失眠？
“我想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聂鲁达的那句诗！在那个深夜，看着这行字，我第一次，因为X而呼吸凝滞。
“你这是，在撩我吗？”
“不，我是在表白。”
我沉默了片刻，回他：不要开玩笑。别人说这话，我笑笑作罢。你说，我会当真的。
他说：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表白这回事，其实是有点孤注一掷的，对双方都是。拉开架势亮明车马，那就是要有一个结果了。
可是，我忽然就怕了。
刚从与某先生的夹缠不清中抽身出来，我越来越恐惧亲密关系中潜伏的种种风险——似乎是一叶扁舟行到了前途未卜的水面，下一秒是风光旖旎，还是骇浪滔天，谁知道？
X所给我的，是温暖笃定的信赖感，可是一旦转换了身份和立场，我与他，是会更好，还是变坏？更好固然美妙，但倘若变坏，到时退无可退，我岂不是要痛失他？
我避重就轻的，逃避着这个话题。几天后的深夜，终究还是被X逼到了死角：我和你，到底是什么？
看着这个问题，我有不祥的预感。
X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因为他急切的想投入一份爱情。孤单太久的人，大抵都会如此，我也是。
可是，X接下来的话让我瞬间如鲠在喉——除了我，他的某个师妹时不时撩他，微信上还有个暧昧了些许时日的姑娘。
“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所以我先来问你。”
呵呵呵，原来我不过是一个备选项，虽然是首选项，那也不过是之一而已。
“你可以把我pass掉了。比起做恋人，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吧。”我有点赌气，也有点寒心。
他也很不高兴。不欢而散。
沉默了一夜之后，X给我留言：“我想明白了。你永远都是我最看重的姐姐。”
罢了，也好。
七
那之后，我和X之间，忽然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阻隔。我不再絮絮的跟他谈天，很多话，打开了对话框，又点了关闭。而他，很高效率的，跟微信上暧昧的妹纸确定了关系，约定了见面。
大概一个月之后，X忽然深夜找我。他跟女友见了面，也上了床，但体验并不美好。他发现，对方仍对前任有牵挂。他很纠结，觉得这段恋情前景堪忧。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得劝和不劝分的，劝了些鸡汤一类的话，虽然自己都觉得假。
因为我的心里，那梗着的，明明就是不平衡，和隐隐的嫉妒。是，他的欢喜和痛楚，现在都与我无关了。
看，所谓风水轮流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太过珍视，所以怕失去。可是人心易变，哪有什么恒常？我还是没逃出贪嗔痴的窠臼。
这一段枝蔓繁乱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最终还是无疾而终的收场了。
X说：Remember me.
我答：I won't miss u anymo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