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从文自传》散文集,《女难》
第.一段:我欢喜辰州那个河滩,不管水落水涨,每天总有个世界在那河滩上散步。
第.二段:美丽总是愁人的,我或者很快乐,却用的是发愁字样。
第三段:我感觉到我是寂寞的。
第四段: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接近。事实上却是十分孤独的。
第五段:我望到日头下自己的扁扁的影子,有说不出的无聊。
第六段:每天练小楷,一写就写半天。
第七段:我在的部队打了败仗,差点全军覆没。
第八段:部队被打散了,五天之中,大家领了遣散费,各回各家。
第九段:透过舅父谋得一份警察所的办事员的差事。
第十段:警察署兼管本地的屠宰税,我每天负责填写税单。
第十一段:我的一个姨夫,在本地是一个大拇指人物,有钱,有势,他对我的能力异常称赞。
第十二段:我那时的薪水每月只有十二千文。
第十三段:舅父和姨夫每天作诗,我成天看他们作诗,替他们抄诗,工作得很有兴致。因为盼望抄写的诗能够被人嘉奖,我抄写的特别认真。除了抄诗,我还有许多时间空闲。于是看了三部狄更斯的书,这种书很适合我的胃口,我看一切,却并不把那个社会价值掺加进去,估定我的爱憎。接近人生时,我永远是个艺术家的感情,却绝不是所谓道德君子的感情。我玩的厉害,工作也完成的挺好。
第十四段:母亲把家中房屋卖了,剩下约三千块钱,到沅州来和同住。
第十五段:假如命运不给我一些折磨,我也许就会在这地方做一个小绅士,娶妻生子。
第十六段:我的事业刚有起色,没想到靠山之一的警察所长的舅父得肺病死了。
第十七段:舅父不在了,我的工作调到团防局做收税员,认识了十来个绅士,同时还认识了一对白脸长身的姐弟。
第十八段:我的月薪涨了,年龄也到了十七岁,经常被邀请到那白脸两姐弟家中做客。
第十九段:乡下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抵抗这命运?
第.二十段: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了我,愿意我做他们家的女婿,可我就是一句:我有计划。天知道我有什么计划。
第.二十一段: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
第.二十二段:那白脸弟弟的谎话,使我觉得我已经被一个女孩子十分关切。每日写诗送给她。
第.二十三段:我家中那点余款本来归我保管,那白脸男孩子今天像我借钱,明天还,后天再借,大后天又还我,结果算来算去有一千块左右的钱,不知道用在哪里,就这样没有着落了。
第.二十四段:之后,这白脸男孩再也没有找我要诗给他姐姐捎去了,这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十五段:我这乡下人吃了亏,每天做事都没有心情,想不到比逃走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十六段:于是我离开了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那里有那再也看不见的白脸两姐弟,还有我那可怜的母亲同姊妹,母亲哭了半年,她怕我这种性格,到哪里都要吃亏,想来十分伤心。
在这篇文章之前,不知道这个“女难”是什么意思,也许这是沈从文先生人生的一个“劫”,经此一劫,一个纯真的男孩长大了,以后肯定会长点心。这一千多块钱算是巨款了,他当时的工资才只有十二千文,这得干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因为自己“贪恋美色”被骗,他觉得愧对母亲和姊妹,于是选择一个人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