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王,女,事业单位上班,父母退休,男友博士在读,二线城市,异地恋。
硕士毕业一年多,顺利考入了男友所在城市的事业单位,等着男友毕业,结婚生娃。
小王的性格不算活泼,也不算孤僻,喜欢独处,也喜欢跟朋友一起偶尔聊聊天。
小王有点小才华,在学校的时候是记者团的笔杆子,写文章得过不少奖。
现在小王每天做的事情,一个是写材料,一个是干杂活。
(二)
写材料。
机关事业单位里的材料给小王的第一印象就是刻板,一份份材料就像一排排毫无生气的墓碑,上面刻着某人某年某月某日生,某年某月某日卒,用一样的字体,一样的雕工,一样的尺寸,远远望去有一种寂静到令人窒息的恐怖。
现在小王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制造墓碑。
“小王,这个行距不对啊”,“开头不能这么写,市领导应该在前面,顺序可千万不能错”……这些话都是小王的师傅经常跟她说的。小王的师傅是一个三十六岁虽尚未到油腻之年,但已能看到肚皮隆起之势的中年男子,每次他紧绷着皮带的西装裤在小王眼前晃来晃去时,小王都会产生拿一根针把眼前这个圆鼓鼓的大肚皮戳漏的冲动。
一份材料改三五遍,再平常不过。一般都是小王写完,师傅让改一遍,科长让改一遍,处长让改一遍,副局长再让改一遍。一份材料圈来画去,改到最后,小王也不知道怎么写比较好了。她有时候会看着那些材料无声地说话,就像对着一排排尸体低语。她有时能想起自己从前写过的哪些灵动的文字,满纸的洒脱飘逸,不过几年,她的思想已经垂垂老矣了。
(三)
干杂活。
杂活有什么呢?小王想了想,小到取报纸订盒饭,大到收党费报销账务,小王无所不干。办公室里男人多,干的都是项目,女人少,小王又是个不紧不慢又低眉顺眼的性子,自然杂事都落在她头上。渐渐地,习惯成自然,大家有什么事都找小王。小王呢,居然也不是很反感,虽说这些杂活做了也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是她很喜欢做好之后,别人的那一句笑着说的“谢谢”。好像这一句话能让自己很有存在感似的。
(四)
小王越来越不爱看朋友圈了。一年来,有的同学出国,晒晒国外的大好风光;有的朋友结婚生娃,晒小宝宝的光头光屁股;有的人还在转发过时的鸡汤和错误的言论,显得自己多深刻似的;有的人竟然还在放自拍和聚会照片,天啊,她已经多久没有参加过聚会了呢。
她看着朋友圈里的那些笑脸,一张张好似在讥笑她:小王啊,你看看我们过得多好啊,单位好,发展好,机会好,同事好,老公好,哎呀呀小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过的怎么样呢?小王越来越多地问自己,洗澡的时候问,躺在被窝里的时候问,走在上班路上的时候问。
不上不下,不好不坏,如止水。也如死水。
(五)
过年一个多月,天渐暖,小王喜欢傍晚一个人在海边木栈道上溜达。这个城市最美的景色都集中在了海边,每天潮涨潮落,清洗着俗世的尘埃。
走着走着,听见木吉他的声音飘来,和着清亮的男声。她往前走,转弯看到一个流浪歌手在自弹自唱着,琴盒随意扔在一旁,脸上露着一种慵懒和自在。她在旁听着,一首接一首,流浪歌手很能唱,唱的也很好听。小王跟着哼了几首,心情慢慢轻快了一点。
晚上回家,小王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手里抱着一摞刚印发出来的校园刊物,傍晚放着校园广播的路上,柳树开始抽枝发芽,她就那么轻快地走着,和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的学生们一道,眼前是笔直的通往远方的路,路上的人和树都在夕阳里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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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的故事或许很长,或许很短。也许她能走出迷城,也许她将沉沦。她像每一个仿佛慢慢沉入生活的淤泥中,却无能为力,逐渐走向平庸的人。小王的未来,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