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您在天堂还好吗?
今天是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日,也是您的祭日。
假如您还健在的话,今天就是您的七十大寿啊!
我们表兄姊妹们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可是,您怕我们破费了,提前度假去了……
每次都是您说了算,总是那么固执、倔犟、说走就走了呢?
父,我常想,是不是我投错了胎,我要是家中的长子,那该是多好哇!
那我的家运就改写了,历史就不会是这样一波三折,您兴许还活着在,不会是那样的劳碌命,弟妹就不会受那么多的委屈!
以前虽说跟您交流的很少,但是在我成家后,只有您真正能体谅我的难处,我也懂得你生活的不易。
而您呢,在家中和外人面前有些不开心委屈的事,奶奶和姑妈们都不在了,也许我这里是您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您一向喜欢“做长子、打肿脸充胖子”。
您给外人的印像是无所不能的巨人,您脆弱苦楚的一面不会轻易露给外人看,所以您就在我这里吐槽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我也能理解您!
常言说“母子连心”而我们这就是“父子连心”吧!等到我成为人母后,我才发觉我和您之间,其实,也有一种默契。
父,我小时候,说实话,我们爷儿俩几乎没有足膝谈心过,因为你很凶,脾气暴躁,总是高高在上的架势,很少关心过我。
我感觉自己就是家里多余的人。
在我印象中,您在我们村儿方圆几里,是有名的“大力王”。
做事非常麻利,一生勤俭节约,热心快肠的,幽默风趣,舍得吃亏,所以人缘非常好,也是苦命人。
而在家里,您就不一样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您脾气较暴躁,对爹奶也是大吼大嚷的。奶奶经常不是被爹,就是被您给吵架气跑了,跑到姑妈家去有时候一去就是几个月。
于是,只剩下我们爷孙三代人、三个人在家。
爹对我很痛爱 ,但是脾气也暴躁,事没有做好,也经常打我;而您呢, 对我不苟言笑,不善沟通交流,也较吝啬专横,说一不二,要是不服您的话,您的捶子就举过头顶像是要开打的架势,气势汹汹。
那时候,我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每天担惊受怕过日子。
因为没有母亲,小伙伴都欺负我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是野孩子,我很委屈,也很郁闷!因此,也非常好哭。
因为好哭,塆子里乡亲也给我编了个外号,叫“哭成粑儿”。
奶奶带我去姑妈家,也是因为好哭,姑妈和表姐们,叫我长大了再去他们家。
记得读小学时,要钱买铅笔都难得找您要到,铅笔用完了用竹筒子套起来接着用。
读中学时,每个星期要带大米学校去蒸饭吃,所以要带一块二毛钱学校,做蒸饭的费用。别人有的除了带这个钱,还多带一点钱买点馍馍和新鲜菜备用钱。我呢,专门带咸菜吃,就这一块二毛钱都难得要到。
从家到中学有六七里路,您那时买了一辆自行车,总是不让我骑怕搞坏了,只能您自己骑。
记得有一次周末放学的路上,骑您的车子在半路上坏了。
越是怕坏越是坏得快,好像是轮胎没有气了,叫人带信让您去赶回来,您不去还破口大骂我,奶奶没有办法,大中午顶着太阳,亲自去接我,后来想办法把车子搞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就不敢骑您的车子了,每次都是背着大米走到学校去。
父,不知道您是不喜欢母亲的原因,还是我是女孩儿而导致不心疼我、对我漠不关心?
周末,我除了做家务活儿,还去搞副业赚钱给自己交学杂费和零花钱。比如像摘茶叶,捡矿石,吸铁砂,采草药什么的。
不过现在回想来,其实,我们爷孙三代人,因为当时家庭这个环境造成的,都处于焦虑、恐惧、烦操不安的状态,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没人洗衣做饭,我哪里来的矫情?哪个给我来宠爱?
虽说,您对我吝啬,亲情淡漠。
但是,您也有父女情怀——对我疼爱有加的时候。
记得读小学时,有一次放学,有个隔壁村子男生打我,被塆里小伙伴回来告诉您了。
谁知您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三两脚撘过去,您一只手把那个男生的两个衣领口封着,把他整个人双脚腾空的举起来了,那个男生脖子勒得通红、两眼翻白眼……您一边气愤地跟那男生说“叫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闺女儿?”
当时,我和旁边的小伙伴们都吓得目瞪口呆。
后来,很少有伙伴儿欺负我了,都知道我有个蛮横的“大力士”父亲。
父,您除了不让小伙伴欺负我,还有让我高兴、记忆犹新的事儿。
记得我五六岁时,您还没有娶母亲进门儿。
那时候,塆里隔壁左右,附近村子有结婚或办寿宴的,都在自家门前办酒席,条件好点的还会在自己屋墙上挂一大块白幕布,请师傅到家放电影。
记得有一次,白天尽管您干活累了,但是晚上早早的吃完晚饭,麻利的把我背在背上,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穿越几个村庄、趟过河流,去看一场电影,来回走了五六里路,只为了让我开心。
那时候的喜事儿,是非常的热闹。
门前摆满了桌子,人头攒动,酒气熏天,嘈杂声,鞭炮声,大人们酒足饭饱,灯光照得人红光满面,个个谈笑风生,小孩们嬉啄追赶,喜气洋洋。主人及他亲戚们张罗着上菜敬酒,在酒桌间穿梭。
那个年代,这就是我最高兴的事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事儿。
那段时间,我也过了一段被宠爱于一身的童年生活。
到我七八岁时,母亲进门了,生了妹妹。从此,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和奶奶怕她,所以奶奶和您为了迎合母亲,为了这个家的完整平静,于是处处压着我,踩着我。
家务活儿我都干,但还是我横不是,竖也不是。母亲说我无中生有的事,我要承认不能辩解。即使承认了也要被骂,您和奶奶都不吭声,要么都站在母亲同一战线上说我不对。
那时我真是孤立无援、百口莫辩、痛不欲生。
我很委屈也很不理解,您和奶奶对我的态度?难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吗?哪怕把我送给人家都比在这个家好。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对您的看法。
记得那是我十一二岁时,得了急性肾炎,全身肿的像冬瓜,双眼肿得咪成了一条缝看不到人。
站起来有一次,还晕倒了。母亲说我是感冒了,脸上是长胖了不是肿。非不让带到医院去看病。
这时,奶奶和您都不淡定了,您一家之主的作风还是站了上风,关键时还是拧得清是非,坚决要把我带到医院去看。
清晨,您顶着刺骨寒风,用衣服把我头脸裹着挡风,骑着自行车把我带到镇医院,结果医生叫到大医院去看。
于是,您就从镇医院连轴赶,骑着自行车跑二三十多里路,把我拖到县城妇幼大姑妈那里看去。
记得路上,要爬几个又急又弯又长的堵坡,这时,您就像《父亲》这首歌词写的———“父亲就像那拉车的牛”,是您一步一步把我推上坡顶。
医院检查结果是,尿蛋白是四个加号➕,医生说再迟来人就完蛋了,肾脏坏了……下一步就是尿毒症。
就住在大姑妈家几个月治疗,一直打屁股针和喝中药才治好。
现在想想都后怕,幸亏父亲您把我送得及时,幸亏有姑妈的医治。让我重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其实,您内心深处也是疼爱我的。只是那个家庭环境,又出生在那个年代,也是您和奶奶重男轻女传统思想造成的。
这么多年来,对于往事,虽说我们爷儿俩没有说开来;但是,我能理解您当时的不易。
假如我们都把这些说开来,也许,我们父女关系就更加融洽了;您就不会带着对我欲言又止的愧疚和隔阂离开……
是我对不住您!没有跟您谈这些话题,没有为您解开心结!
等到我明白这些道理时,可您却不在了!
多少次……
在梦中与您重逢,醒来才知会那是梦。
多少次在马路上,感觉您骑着摩托车的身影与我迎面而过;可那是浮想。
多少次路过建筑工地,在歇息的人群中,我总是无形的搜视一圈,看有没有您的身影?
多少次站在楼上眺望附近村庄,千家万户里,猜想您有没有投胎到哪一人家去了,我会飞奔过去看您?
多少次推开家门,我会不由自主的瞟一眼楼梯间,看您是不是来我家了,坐在台阶上等我开门。
夜深人静,想您会不会从空中路过停驻我的窗前,来看我一眼。
想您是不是变成了夜空中的一眨一闪的星星,而哪一颗是您?
今夜,您是不是在天边的一轮圆月之上,远远的望着我们,不言不语?
父,今晚月亮正圆,我们等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