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的弟弟开车带着老婆和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长途跋涉,穿越大半个中国,先是回老家住了几天,让父母看看他们又添的小孙子。周末之前弟弟一家又从老家来到了临沂,也让我这个姐姐见一见他们的孩子。而母亲还让弟弟为我捎来了家乡风味——槐花、芦笋和羊肉汤。
他们来到时,我正在师德演讲赛前准备中。爱人陪着他们吃完饭后,弟弟给我打了电话。后来听爱人说,当时弟弟挂了电话后爱人猛然想起了我的一个毛病,说:“坏了,下一个就是你姐上场了,刚用方言跟你通了电话,呆会上台演讲时脱口而出的是方言咋办?”当然,我还没笨到这个程度。(当时我演讲的稿子就是之前发在这里的那篇《让每一个当下完好无损》,原题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演讲结束后到楼下,看到我弟弟站在车前,我跑上去就是一个拥抱。演讲的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重要的是在这关键的时候我弟弟来到了我的身边。小婴儿也那么像弟弟小时候,让我爱不释手。我太高兴了!
于是周末那两日我们全家出游,带着他们去附近的景点如沂水大峡谷、兰陵国际菜博会游玩,每个游览过程中我都兴致勃勃,每天也都是晚睡早起地张罗,游玩过程中还要帮着照顾婴儿。到周一早上送走弟弟一家之后我去上班,突然就没了力气,头也晕晕的。好久没像这两日这样透支身体了。
想一想,跟弟弟像这样天南海北地分开已近二十年。我96年高考落榜的那个暑假,已辍学两年的弟弟要去深圳打工了。心情郁闷的我要随弟弟一起去打工。父母自然是反对的,当时全家只剩我在上学,他们主张我去复读,不能让四个子女全都上不成学啊!后来父亲甚至请来周围本家的几个叔伯来劝我,到底是一个去复读,一个南下深圳了。
后来,我经过复读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来临沂工作至今,也已经结婚生子多年;弟弟那年去了深圳后由一个普通打工仔逐渐到部门经理再到分公司主管,且在深圳买房买车娶妻生女生子。而且,在他打工而我上大学时,我的学费绝大部分是他省吃俭用寄给我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十几年,分离的时间却快二十年了。
这中间,我不止一次去深圳见过他,他也不止一次来临沂探望过我,当然更多的是我们约好一起赶往老家会合。而去年我生下小儿后弟弟也匆忙坐飞机赶来,以舅舅的身份专程参加小儿的剪头仪式,当时我姐和我妈也都在这里。我们四人头对头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我笑言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是少了我哥在跟前……
无论这中间隔了多久,我们兄弟姐妹见了面却还是一如小时候在一起时那般自然随意,不会刻意去嘘寒问暖,也没有疏离之感。有些地方该提醒时就提醒,该指责时就指责。爱人有时在旁边看着,就问我和我弟弟之间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我告诉他:“本来就是这样啊!哦,对了,你不懂,因为你是独生子。”
是的,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之间,有种外人理解不了的自然与熟悉。这种感觉,无论经过了多少年的分离,都不会消失。
两年前我弟弟一家来的那次,我的朋友思庐听说了,便请我们一起吃饭,说是要还之前某年随我一起去深圳开会时我弟弟的招待之情。席间我说起当年与弟弟分开那年的事,说我也差点去了深圳。若是当年没选择复读而是去了深圳打工,现在的我又该是在干什么工作?爱人在一旁接话:“说不准我大学毕业就不去聊城大学而是去深圳创业了,还会遇到你。”于是就此各人都展开了想象,想象我与爱人在深圳会以什么样的身份遇见。我大笑。
生命是一场单程旅行,没有人会回到之前的某个点再走另外一条路,于是,对另一条路的想象便永远只能是想象。
若照我现在的理性分析,如果当年真的只是以高中毕业生的身份去了深圳,我又能有什么大的发展?一个打工妹,正经混下去也或许只是一个底层职员甚至只是一个没有稳定工作的有一天工资吃一天饭的人,或者成为堕落到失去自我灵魂的人,也许还有可能成为我一直向往的率性潇洒走世界的人。
说实话,即使以我现在也不算富裕的生活状态,我也并不太向往想象中另外的这种种可能。经历过了我走过的这条路的坎坷曲折,经历了这条路上的种种人事,那么这些坎坷曲折,这些人事影响,便烙印到我的灵魂深处,成了现在这个我的一部分。
十几年前的科幻片《救世主》里提到,宇宙间有一种平行空间,在平行空间里,可以居住着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他们可以有一样的遭遇、一样的生活,但绝对不会碰在一起。若按时空来划片的话,现在的我在这个剖面上活动,另外某个时间片也或许还有同样一个但选择了另一条路的我在活动,但那个我不是这个我,长得一样,但却是有着不同性格不同身份不同生活环境的我了。
正如《古诗十九首》中的几句诗所说:“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站在更宏大的角度去看生于天地之间的我们,不过都是过客罢了。这么一想,我们实在不必过分在意一些事,也实在不必过分理会一些人。活好我们自己,与亲近的人亲近,与合得来的人同行,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干好手头的工作,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