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
一片火海。四周空空荡荡的,除了视线所及处成片的火海再无其他。他微微松了口气,心想那孩子应该已经跑出去了。低头,看见脚边“冲矢昴”的假扮已经快被烧干净了。
他记得自己睁眼前应该是晕倒在这火场之中的。
照例从工藤宅出发到超市采购。想着家里的波本酒快喝完了,就推着手推车走到超市最深处的酒类柜台。
“着火啦!!!!!快跑啊!!!!!”
冲矢放下手里刚拿起的酒,睁开一直眯着的双眼,扭头看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超市的熟食柜台那冒出浓浓的烟,下一秒火焰就冲破烟幕窜了出来。
作为FBI的职业习惯和正义感“不合时宜”的爆发,冲矢扔下手推车就冲向着火的地方,帮着混乱的工作人员一起疏散店里的顾客。
一般这种厨房火灾应该很快就能扑灭,但是……
“轰”的一声巨响,厨房突然开始爆炸。
冲矢迅速蹲下身,躲过飞出来的一个铁锅,听着它“咣当”掉地的声音……不对!还有别的声音在那个方向。
从厨房蹦出的火星掉在假发上,冲矢没多想,一把扯下了假面和假发,恢复了“赤井秀一”的容貌。
身后的厨房还在传出大大小小的爆炸声,赤井弯下腰跑向铁锅掉落的地方,看见玩具货架前还坐着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男孩。他在男孩子面前单膝跪下,和他面对面。
“小弟弟,你家里人呢?”赤井尽量让语气听上去柔和些,带着安抚的成分。可是男孩子只是一个劲的放声大哭。赤井伸出左手摸摸男孩子翘起的黑色短发,然后伸出右手把他圈在怀里。
“……叔叔,你脖子这里硬硬的是什么?”男孩子几乎是在被抱住的瞬间就停止了哭泣
“那个啊……”赤井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那排酒柜传出他现在不怎么想听见的声音。他下意识推了男孩子一把,喊了声“快往外跑!”。
等赤井站起来往前跑的时候,身后的酒柜如他所料的倒了下来,他看着男孩子起初还回头看他,看见酒柜倒下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倒下的酒柜顶层砸到赤井的小腿,他一个踉跄就面朝下倒了下去。刚想起身,身边的玩具货柜也往他身上倒,一台看上去有些分量的仿真玩具车从货架顶端掉落,朝着他的脑袋飞来……
赤井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他现在身边什么都没有。没有倒下的货架,没有那辆玩具车,没有爆炸声。
这不是在超市里。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醒醒!”耳边传来模糊的喊声。
“……赤井!”
在办公室沙发上小睡的降谷零是被风见裕也喊醒的。
“降谷先生!降谷先生!”
降谷睁开眼,刚睡醒的视线一片模糊,风见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一团黑雾。
“……怎么了?”降谷抬手揉了揉眼睛。
“快去看电视!”风见没有多废话,拖着睡眼惺忪的降谷到公安食堂。
降谷在去食堂的路上自我感觉是醒了过来,然而当他看见电视画面的时候才彻底醒了过来。画面里那个男人的照片,虽然没了不离身的黑色针织帽,闭着眼也看不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绿眸,但是并不妨碍降谷认出那张烧成灰他也认得的脸。
“……快打电话给电视台,让他们不要再播这条新闻!快!”
“抱歉啊秀吉,看来今天是我有事要先告辞了。局里突然要找所有交警回去。那我先走了。抱歉啊秀吉,下次再约。”
由美接完电话,捧着男朋友的脸大方的亲了一下,说完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秀吉叹了口气,心想这一定是自己无数次放由美糖鸽子的报应。
“……我们希望认识这位先生的人可以尽快和我们电视台联络……”
秀吉戳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那块芝士蛋糕,抬头瞥了眼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
“……下面我们继续刚才中断的直播连线……”
看错了吧……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的记忆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抽出钱放在桌上,秀吉对着柜台喊了句“不用找了。”,拿着外套就冲出去了店门。
那张脸!绝对没错的!是哥哥!
“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找你妹妹过来了!”
赤井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降谷威胁要找真纯来的怒吼。
降谷看见赤井睁开眼,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在局里吩咐完风见赶快联系电视台停止播放火灾新闻之后,降谷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回办公室拿,直接冲到停车场,一路飙车来到了离火灾现场最近的杯户医院。
“不用担心,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亮出自己的公安身份后,医生直接把降谷带到了赤井的病房,简单交代了一下病情之后就留下他离开了。
头上没有了那顶降谷一直觉得碍眼的针织帽,换上了一圈圈缠绕的白色绷带。脸上多了几道被碎片划伤的小痕迹,比不上这男人给琴酒脸上留下的。头发剪短了,看上去更加英气了一些。
没想到时隔两年的再次面对面,居然会是这种情况。这杯户医院还真是个好地方。
“降……”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赤井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还是被烟熏到了吧。正好,我怕我要听见你的声音,会忍不住真把你揍出事。”降谷放松下来,从坐在椅子上绷直的状态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接下来是我问你答。回答是的话你就点头,不是的话……”
降谷的话还没说完,赤井就摇了摇头。
降谷看赤井相当配合的态度,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了正题。
“冲矢昴是不是你?”点头。
“柯南君知不知道这件事?”点头。
“他是不是认识工藤新一?”犹豫了一下,点头。
“雪莉是不是还活着?”点头。
“阿笠博士家的那个小女孩和雪莉……”点头。
降谷愣了愣。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请你务必要保护好她。”赤井不出声的说着。降谷虽然读懂了他的唇语,一时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有时间想遗言,还不如好好活着。”想了想,降谷这么对着躺在病床上的赤井说。
赤井眨了眨眼。
“啊对了,你英雄救人的照片被电视台拍下来放新闻了。”降谷看似随意的说出这句话。病床上的赤井依旧没有回应,还是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
“我已经让电视台停播那条新闻了,只是万一有‘熟人’看见了……”
“如果真纯来找你,麻烦拦下她。”
降谷伸手捂住赤井翕动的嘴。
“想让我帮忙就得听我的。和我去警察医院。”
被降谷的手差不多捂住了半张脸的赤井毫不犹豫的摇头。
“现在是你在求我帮忙,能不能配合一点?”降谷铁了心要带赤井走。赤井接着摇头。
降谷把手拿开,示意赤井给自己一个不走的理由。
“如果组织看见了新闻,肯定第一时间要找你。万一你带着我去警察医院被发现,”赤井语速很慢,为的是让降谷能准确读出他的唇语,“我不想连累你。”
降谷读懂了赤井的意思,思考了几秒之后伸手挠了挠头。
“你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当个死人!”降谷的语气充满了烦躁的情绪。
秀吉戴着一顶刚买的棒球帽进了杯户医院。
刚才打电话给由美,问她是不是因为要去火灾现场疏导交通所以被叫走的,果不其然。向她问了伤员被送到了哪个医院之后,秀吉就赶到了这里。路上没忘记买顶帽子稍微伪装一下。
他必须要亲眼确定,赤井秀一还活着这件事。
“安室哥哥!这里!”
秀吉刚想去问诊台,就听见了熟悉的童声。他循着声音看去,江户川柯南正对着楼梯口挥手,神色紧张。秀吉挑了个离柯南不太近也不算远的长椅坐下,打算听看看他和那个名叫安室的男人的对话。
从楼梯口走出来一个茶发男子,秀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属于特工的。他压低了帽檐,凝神准备偷听。
“柯南君?你也看到那个新闻了吗?”茶发男子应该就是安室了。
“嗯!所以赤井先生他……”
“你果然和赤井一直私下有联系啊。或许我可以称呼你为‘平成时代的’……”话音戛然而止。
这个叫安室的人也发现了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了?而且感觉他和哥哥是熟识?是同事吗?
“降谷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降谷?
“很容易就能推理出来不是吗?你也不是第一个我知道的站在时间逆流中的人了。”
他知道那个药可以返老还童的事?这男人到底是谁?也是和妈妈一样的受害者之一吗?
“……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抱歉零哥哥。”
所以安室是假名。降谷零才是真名……吗?
“算了,反正赤井就在楼上,只不过现在他说不了话。你还要去看他吗?”
果然是哥哥!他还活着!
秀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无意识的举动之后立刻捂住了嘴,希望没被那两个人发现。
“……那就算了,让赤井先生好好休息吧。安室先生你明天波洛的班还去吗?我去找你。”
“我待会儿回去那里看看他们有没有反应吧。如果明天你能见到我,那就代表没事。如果见不到的话,你知道怎么让一个死人消失的吧?”
让死人消失……他们要对哥哥干什么!
“……那就明天见吧。”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柯南先开了口道别。
两个人离开后,秀吉依旧坐在长椅上没有动。
他想冲上楼去看十年没有当面见过的哥哥,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第二天安室透刚到波洛准备开店门上班,就看见柯南站在店门口已经在等他了。
“放心吧,组织里没有人看见那条就放了一遍半分钟的新闻。这可是公安的功劳。看在你的面子上,给那个美国佬收拾烂摊子。”安室语气不善的说,打开店门让柯南进去。
“吃过早饭了吗?”
柯南摇摇头。他担心的一晚上没睡好,生怕自己个赤井制定的假死计划就这么功亏一篑。早上也是急匆匆的和兰说了要去博士家就跑出来了。
“我去换衣服,你稍微等一下。”安室边脱外套边向员工休息室走。
安室刚关上休息室的门,波洛的店门就又被推开了。
“欢迎光临~店员现在还在准……太阁名人?”
柯南欢迎来人的话说到一半,看见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工藤君,待会儿打算去医院看赤井先生吗?”
柯南听着秀吉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羽田秀吉,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像极了赤井秀一,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疏远,还有直击目标的果决和狠劲。
“羽田先生……”
柯南刚想解释些什么,安室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走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和赤井是什么关系。不过看样子,你也是知情人之一?”安室也不客气,开门见山。
“其他的事我不敢说,但是对于赤井秀一,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秀吉坐在柯南旁边,看着吧台后的安室给柯南准备三明治。
“羽田先生也看见昨天的新闻了?”柯南小心翼翼的看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秀吉,感觉他就在爆炸的边缘。
“看见了。我好奇的是,一个死人怎么又死了第二次。”秀吉依旧语气不善,安室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您对这个问题有什么见解,降谷零先生。”
秀吉话一出口,柯南和降谷都惊讶的望着他。
“昨天偷听了你们在医院的对话。”秀吉稍微解释了一下,不过也不打算道歉。
“你到底是谁?”降谷放下手下的活,看着秀吉的眼神满是戒备。
“我说过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秀吉低着头,语气不咸不淡的。
降谷和柯南对视一眼,柯南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但是赤井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你,说明你在他心里也是有分量的人。我不知道现在带你去见他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降谷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你和赤井是什么关系?”秀吉没有继续降谷的话题。
“……大概是,亦敌亦友吧。”降谷思考了很久,直到三明治做完,他才再开口。
“那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穿着全套医院护工服,包括大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床上的病人正面对着他,左手是不知道哪里偷来的打火机,右手是不知道哪里摸来的烟。刚点上。
“……这样容易着火。”护工的声音蒙在口罩之后听不清明,然而秀一确信他感受到了愤怒。
“抱歉。”秀一看了看眼前的护工唯一露出来的双眼,哑着嗓子老老实实地道了歉,继续抽着烟。
下一秒,烟和打火机就飞出了窗外。
“抱歉。”护工用着和秀一刚才一样不咸不淡的语气。
“我带你出去捡吧。”不是疑问的语气,话音未落就把秀一连拉带拽的拖到床边的轮椅上,最后给赤井扣上了一顶棒球帽。
电梯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一直维持到他们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库。秀一看见他的红色野马安安静静的停在出口附近。驾驶座上的男人看到他们,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你不介意我带你去买包新的烟吧?”护工一边说,一边脱下了帽子和口罩。
十分钟前,福特野马车上。
降谷开着从詹姆斯手里接过的车,载着羽田停在了杯户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你打算怎么去见赤井?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楼?万一有想要赤井性命的人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他辛辛苦苦把你们之间的关系隐藏起来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到时候要是被他知道我是帮凶,肯定最后倒霉的是我不是你。”说着的是担心的话,可是降谷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的担心,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早就准备好了。”秀吉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又回到车里。降谷看见是一套护工服和一顶棒球帽。
像是看出了降谷的困惑,羽田解释说是昨天来医院的时候去杂物间顺来的。
“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看的时间长了,自然也能学个八九分。比如说顺走家庭教师放在口袋里的怀表,趁他急着找的时候把抓来的癞蛤蟆放在他的座位上,把怀表还给他之后看他坐回去。只是速度和胆识的问题。”秀吉一边换衣服,一边向是和老友闲聊般说着这种搬不上台面的恶作剧。
降谷的惊讶持续到秀吉换好衣服下车。
“五分钟足够了。待会儿直接开车去工藤宅。”秀吉右手撑在车窗框上,对着降谷摆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降谷看着羽田的背影,思考这个人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棋士吗?
直到羽田和赤井前后坐到后座上,车子启动以后,才听见降谷开口。
“不知道问这个问题合不合适。赤井,你和羽田先生是什么关系?”
后座的两个人各自扭头看窗外,没人理他。降谷也就没再多嘴,安安静静的当司机。
最后还是羽田先开了口。
“秀一……”
“我知道,你是爸的翻版。我不意外会见到你。”
秀吉没有接话,于是车厢里又是沉默。
降谷还是安稳的开着车,只是他心里已经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了。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赤井还给出那样的回应。他们两个,果然是……
直到车子停在工藤宅门前。赤井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刚想伸手,羽田那边的车门就自己开了。赤井愣了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到驾驶座的窗前。
“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但是请不要告诉任何人。见面的事包括真纯也不要告诉她。”
降谷还是第一次听见赤井如此诚恳的语气,似乎是在示弱的表现让他忍不住心一软,答应了下来。
“别再让家人担心了。还有羽田先生,他似乎……”降谷斟酌着想开口,赤井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能处理好,你只要负责保密就好。”
秀吉跟着秀一进了工藤宅,听着门外传来的跑车声渐行渐远之后,秀一才开口:
“对不起。”
秀吉似乎是没听到这句话,没有停下脚步,走过站着不动的的哥哥,先进了客厅。秀一似乎也不在意弟弟有没有回应,说完之后就径直去了厨房。
端着红茶到客厅的时候,秀吉睁开闭着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弯腰给自己倒茶的秀一。接过杯子的时候秀吉刻意握住了秀一放下杯子打算收回的左手。和他白白净净,摸起来还有点肉(由美告诉自己的)的手不一样,这双比他稍大一点的手上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茧子,骨节分明,而且比起他而言遗传了母亲血统更多一点的他,手上皮肤的颜色比自己还要深一些。
现在这只手是冰冷的。
“这些是练截拳道和射击的时候留下的吧。”
秀一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从秀吉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坐在了秀吉对面的沙发上。
“十年没见,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我现在在这里,都可以回答你。”
“你嗓子还没好,不要多说话,听我说就好。”秀吉微微起身,端起秀一面前的那杯红茶,看着秀一接过杯子,两只手捧住。
“两个月前我在电视上看见了来叶山道上雪佛兰爆炸的新闻。”
秀一没想到兄弟间久违的对话会从这件事开始,拿着杯子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被秀吉看在眼里。他假装没有看见,接着说。
“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第一反应就是‘你出事了’,我知道FBI的公务用车就是雪佛兰,我猜你大概也开的是这牌子的车。那天是十三号星期五,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一不留神把杯子摔碎了,你前年寄给我的圣诞礼物,收到之后我一直在用。”
“看到电视后我打电话给由美,她是我女朋友,也是个交警。那次海滩之行后的没几天,我去参加顺位赛,回去的路上和她在电车上认识的。因为一些原因我好久没和她联系了,虽然被她劈头盖脸在电话里骂了一顿,但是最后她还是告诉我,有个FBI的女探员来过警视厅问过这个爆炸案的事。”
第一次听见秀吉提起女朋友的事,秀一举起杯子抿了口红茶,试图掩盖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之后我打电话给詹姆斯……我很早之前就问妈妈要来了他的电话。不只是她和真纯,我也很关心你过得好不好,我们都理解你为了安全考虑不给我们你的联系方式。除了圣诞节你会分别打电话给我们三个,平时我们根本找不到你,只好打电话给詹姆斯。但是似乎我打给他的次数最多,上一次联系的时候他说你找他来日本。”
“……怪不得之前让詹姆斯替我的假死计划保密,不要告诉妈还有真纯的时候,他会特别问起要不要也对你保密。那个时候我还在想,你们明明没见过几次,还都是父亲还在……”
“让你别说话,听不懂吗?”秀吉态度强硬的打断了秀一的话,“嗓子哑的不像话,说什么话。”
秀一闭嘴,眼神示意秀吉继续。
“他敷衍了我半天,最后还是说了。他说你为了让FBI更好的获得那个组织的情报,不惜牺牲自己。”
秀一瞪大双眼看着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秀吉的语速突然加快了,“你以为你和妈能像瞒真纯一样瞒我一辈子吗?先是让我改和妈姓,再是把我过继到羽田家改姓羽田,你们觉得这样我就会忘了自己出生时是姓赤井吗!”他几乎是用吼的讲出“赤井”这个姓氏,双手撑在身前的茶几上,倾身拉近和秀一的距离,近到可以他听见哥哥突然变急促的呼吸,看见那双绿色眼睛放大的瞳孔。
“……对不起。”秀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突然生气的弟弟,和他对视了几秒后败下阵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茶杯。秀吉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有些过火,松了手让自己倒回沙发里。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知道你和妈都是为了我好。”秀吉喝了口已经有些冷掉的红茶,看见哥哥难得示弱的模样,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他今天已经听见哥哥对他说的话,基本上都是在道歉。明明是那么不愿意认错的一个人。
秀吉想起之前在车上和降谷零说的那桩“童年旧案”。那天那个年近五旬的绅士,在接过哥哥递过去的怀表,坐回位子上的那一刹那,大概是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有违绅士风度的一声凄厉的尖叫。等妈妈跑来书房的时候,那个绅士正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看着那只黏糊糊的癞蛤蟆,当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家伙鼓起“腮帮子”叫了一声之后,他们的家教也跟着尖叫了一声,飞速跑出了他们家。
妈妈抓起那只癞蛤蟆,举着它问他们兄弟两个是谁干的,哥哥立刻承认了。
晚餐的时候秀吉看着哥哥无视妈妈之前对他“不许吃晚饭”的惩罚坐到餐桌前,对着管家喊了声“我的晚餐呢!”。结果他晚餐时的“助兴节目”不出意外的又是哥哥和妈妈的针锋相对。
“我说过你没有晚饭的吧。”
“我觉得我没犯错,应该有晚饭吃。”
秀吉小心翼翼的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生怕发出点声音就会让“战争爆发”。
“你觉得用癞蛤蟆去吓唬家庭教师不是错误?”秀吉看得出来,妈妈已经快要对哥哥动手了。
“我不喜欢这个家庭教师。”
秀吉一个走神,切着牛排的刀碰到了盘子边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哥哥明明很喜欢这个家庭教师的,之前他在给他们兄弟两个讲英国战争史的时候,哥哥明明还和他讨论的热火朝天。
玛丽从位子上起身,抬起手。
“他的国际象棋下的太烂了。”秀一接着说,妈妈的手这时离他的脑袋只有几厘米了。
“……这就是你要赶他走的原因?”玛丽收回手,扭头看了眼低着头专心切牛排的秀吉。
“连我都能轻松下赢他,下次爸爸回家的时候和他下棋又要被杀个片甲不留了。”
那天哥哥依旧没有吃到晚饭,却也没有挨妈妈的打。回到自己房间的秀吉把偷偷藏的一盒奶油曲奇放在哥哥房间的床上,然后又去厨房倒了杯牛奶放在哥哥的床头柜上。
他大概猜到了哥哥要换家庭教师的原因,他猜妈妈也猜到了。证据就是之后新来的那个家庭教师下的一手好棋,秀吉和他下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哥哥却窝在火炉边的沙发里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完全不关心棋盘上的战况。
就因为自己喜欢下棋,所以用这种最粗暴却十分有效的方法来满足他想下赢爸爸的小小心愿。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宠着我,无条件的对我好。小时候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因为我是弟弟而你是哥哥,我们之间还相差了六岁。所以我一直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对我好。”
终于要说到自己预想中这次谈话的正题了,秀吉直起身,稍稍端正了一下坐姿。秀一看出了弟弟的紧张,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应对。他放下茶杯,伸出左手想要去拍拍秀吉的肩膀让他放松,没想到被秀吉推开了。
“但是在确认了你的死讯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直到昨天看见你的照片之前,我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思考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和你一起去调查那个组织的事,你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秀一愣住了。
“明明我们都是爸妈的儿子。可是在哥哥你顶着家族之名,不顾生命危险调查害我们全家天各一方的组织的时候,我却用着一个和家完全没有关系的姓氏,安安稳稳的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这样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秀一看见弟弟眼中的晶莹,却因为刚才被推开的那个动作而犹豫要不要开口安慰。
“我不知道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你知道的,只要你告诉我组织的事,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调查,凭我的头脑,完全可以帮上忙的。我们兄弟两个可以合作,你却选择瞒着我一个人单干。你大概一直就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才会一直护着我。小时候我被欺负了只会哭着回家找你帮我报仇,长大了也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下棋不会握枪,一点也不像赤井家的人……”
秀吉没注意秀一是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的,直到他被拥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秀吉。”秀一叫了他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没用。以前没有觉得,但是现在我觉得应该明确告诉你这一点。”
秀吉一把推开秀一,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瞪着他。
“我对你好完全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关心,就像你以前想的那样。我没想到你会觉得我是因为你没用才处处护着你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小看过你,绝对。”秀一举起手发誓,被伸手秀吉拍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组织的事,还要我自己去查?从你死之后到现在,我花了两个月就一个人查出了詹姆斯提到的那个组织的大体情况。浩司哥哥的事我也查到了,那个暗号要传达的信息是朗姆酒没错吧?组织里的高层都会用酒名作为彼此间称呼用的代号,浩司哥哥的死也和组织有关对不对?。”
“……我的天……”秀一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秀吉,他的推理完全正确。“秀吉,你真的一个人就查到了这一步?”
“我说了,除了拳脚比不上你,论头脑我完全有自信不输给你。”秀一的反应变相承认了秀吉的推理完全正确,刚才还挂着眼泪的脸现在正摆着自信的笑容。
“……你答应我,别告诉妈我接下来要给你看的东西。”秀一下定了决心,既然秀吉已经主动牵扯进了组织的事,他不能再放他一个人去调查了,万一查到了什么他应付不了的事……他不敢想象自己母亲几个月内连着收到两个儿子死讯之后的反应。
“所以爸妈还有你一直都干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喂哥哥你干嘛敲我脑袋!”
秀吉捂着刚被敲的脑袋,看着秀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他。
“你要是觉得这些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果然没让你往特工这条路上走是正确的。所以我们之间,由我去继承爸妈的衣钵是正确的选择。”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秀一经手的FBI一些案子的结案报告。
“……可是刑讯逼供是犯法的。你作为警察知法犯法……”
“……活到了现在,听着可爱单纯的弟弟控诉他老谋深算的哥哥用错误方法得到了正确答案。”秀一接下秀吉的话。
被堵得无话可说的秀吉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果然不是个做特工的料。
“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了自己没像爸妈一样当上特工为家里人报仇就赌气了。但是这不是你能瞒着我一个人去调查组织的理由。”
“你知道FBI有保密条例的。”秀一摊手,然后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这种时候你倒是想起来要遵纪守法了。秀吉内心吐槽。
“好了,答应我不要再乱发脾气了,不管是对谁。你知不知道你发怒的时候真的很恐怖,完全就是爸的翻版。”秀一对着秀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恐怖到能像爸一样吓到你?”
秀吉惊喜的看着秀一点头。
“我看见了爸的影子,之前你在病房里的时候。”
秀吉分明看见了秀一眼神中的怀念。爸爸还没出事的时候,每次他一板下脸,兄弟两个总免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虽然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温馨得让他们忍不住怀念。
“啊对了,你还要不要回病房了!”听到秀一的话,秀吉突然想起来秀一是被他“绑架”出医院的,没有和医院任何一个人打过招呼。
“在你被电脑上的东西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我发简讯让降谷君帮我办好出院手续了……他是组织里的卧底,具体身份你也不用知道。”看出秀吉的疑惑,秀一简单的解释了降谷的身份,却也没打算全部交代,“你要是想安全的知道更多组织的事,可以趁他在波洛当班的时候去店里找他,告诉他是我让你去找他的就行。”
“你怕我一个人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事惹上杀身之祸?”秀吉看秀一甩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考虑了一会儿,接着说:“那好吧,我答应你。万一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同意我就不深入。这样可以了吧?”
“……只能这样了。我真没想到你能一个人查到这么多。”秀一揉了揉秀吉的头发,没有被推开。
“哥哥你别忘了。我可是赤井家的人啊。”秀吉认真的看着秀一,语气坚定。
秀一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
FIN.
惯例的小剧场
“哥哥你要我这几天留下来照顾你这个病号吗?”
“你会做饭吗?”
“……我可以陪你下棋解闷。这几天就不要想着组织的事了,安安静静的当个死人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你觉得和你下棋对我来说能放松身心吗?”
“我可以让你五步。”
“你快回家吧,我一个人在这里静养就好。”
“……哥哥我就是想你了想多和你待几天,你居然赶我走。”
“……不下棋,别的都可以商量。”
“不行!我下星期还有比赛,这几天要练练手找感觉。”
“……”
“说好哥哥要宠着弟弟的呢?”
“……好吧随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