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守孝都会笑的我,今天又哭了!
一连好几天的秋雨,淅淅沥沥,泥泞了田间的小路,打湿了路边的野草,也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三年了,好像一切都在昨天,好像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可不知不觉,你已经独自长眠在地下三年了!
曾经一个家门的我们,却阴阳两隔,你有了自己独立的家!
荒野外,半坡上,你孤独地躺在这里,风吹日晒,雨打雪埋。不知道这绵长的雨,是否能打湿你的屋子?身后的杂草疯长,甚至遮盖了你的房屋,远远地找寻不见。他们在微风中摇摆,在细雨里倾诉,一年一年,青了又枯,枯了又绿,就像是我们,永远不离不弃地守候在你身边!
摆上我特意精挑细选的你喜欢的水果,食物,点燃纸钱,墓碑上你的遗像,在火光跃动中,突然生动鲜活起来!往事一幕幕,回忆一段段,都随着鲜活起来!
曾经以为守孝都会笑的我,站在墓碑前,又一次哭了!
都说婆媳是天敌,老公一岁就没有了母亲,所以,自从我进门,我们的关系就像婆媳一样紧张。
我知道,紧张的关系源于你的不接纳,你不信任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人,不知道我会给这个家庭带来什么,所以你紧张,排斥。可惜,我是后来才领悟到这些的,要不然,也不会针尖对麦芒地和你斗争那么多年。
不过我们的斗争,都是以我的失败告终,因为骂我时,作为晚辈我不能还口;误会时,我也百口莫辩。我只能含着泪出去租房子住,躲开你远远的,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即使到了守孝那一天,我也会笑着说再见!
可是真接到你有病的消息,我们还是回来了!曾经那么倔强,走路都咚咚锵的老人,曾经吵架声音能高过我许多倍的老人,终于因为一场大病之后,躺下了。
我没有想象中的窃喜,更没有原来以为可以做出的不管不问,相反的,我却开始了给你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生活。
也是从这时开始,我慢慢了解了你!
你爱儿子,更爱孙子。正是对他们的爱有多深,对我的怀疑就有多大。
你像一只母鸡一样,保护着孩子,警惕地对待每一个接近他们的人。
但是,你又是正直善良的,做了一辈子孩子王的你,又有着所有私塾先生一样的古板。更何况,为了孩子们,你四十多年保持单身,让你原本倔强的性格更带了几分偏执。
每次把饭端到你面前的时候,你都不会看我的脸,固执地依旧看着你的书,写你的字。等我估计你吃完再去时,你还是旁若无人的做你的事情,只是,碗儿空了。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在尽我的责任,没有丝毫的感情。
日子像流水一样缓缓流着,几度春秋,几经寒暑,你的身体越来越差。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老的可怕。没有力气一口气吃完一顿饭,总需要歇一歇才能继续。勉强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那脚步仿佛从来就没离开过地面。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伴着粗气的喘息声。
“老了真可怜”!这是我能听到的你最多的自言自语。
好多次,我看到你想对我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我知道,过去的一切你比我更放不下,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还会再计较呢?即使陌生的老人,我也不会不管不问,何况,是你生了我老公,又有了最爱的女儿。生命深埋,血肉相连!
终于,在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安详地睡着了,等我去问你吃什么饭的时候,你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张不开口了!
看着你瘦小的,挺直的身子,听着家人流泪的呼唤声,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曾经以为到这个时候,我会笑,但是,这个时刻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却哭了!
收拾你的遗物,看到你一生爱看书写字的你,读过的书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还有抽屉里随处可见的生活日记,我又一次泪眼婆娑。
“羽翼未丰却欲飞,不跌跟头不回头。若是此生能交换,我愿一切换你知!”这是你写给叛逆孙子的。原来虽然躺在床上,可是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你无能为力,只能用你喜欢的笔墨来表达你的无奈。这是多么深沉的爱啊!还有零零碎碎的生活感言,细细碎碎的家庭琐事记录,厚厚的,一大摞。我突然像看到了你写这些东西时候的情景,再也忍不住,失声痛苦起来。
有你在,虽然一天要多做三次饭,虽然有很多的辛苦,但是,真的没有你的时候,我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相反,家里空的让我感到害怕,那间你居住的房间,再也没有了你的身影,也再也听不到你痛苦的呻吟声。我们,就像失去父母的孩子,完全成了孤儿。
有老人在,就有家在,就有主心骨。可是我的老人们,都一个个离我而去,只留下我,在尘世里前行。
家是爱,家是责任,家是一辈辈的血肉相连,家是一代代的血脉相传。你走了,把这个家交给了我们。我知道,我们也终将会有你那一天,把这个家再留给后辈……
今天,再次来看你,我不觉又悲痛地流泪了……愿你地下有知,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