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1972年的弋舟,是著名的中生代作家,短篇小说《锦瑟》是他于2004年发表在《天涯》杂志上的作品。正是因为这部作品,他被广泛关注,从而正式踏入文坛。
小说以一般人很少涉猎的,高龄老人对异性从生理到感情的渴求为诱因,贯以一个杀人事件为悬疑引线,用一万一千多字的文学语言,向读者洋洋洒洒讲述了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小说的主角是两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名字很有意思,一位叫“老张”,一位叫“张老”。作者用顺序不同的两个字,很巧妙地向读者揭示了两人因为身份的不同,在面对比自己小很多的异性时,其态度和随后行为的不同。
一、在剧团做了一辈子琴师的“老张”,为了能时常看到前来练功的女孩子,宁可独居,也不愿到儿女身边养老。以他的身份,愿意主动接近他的女性,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性几乎没有。他的性幻想对象,也仅限于剧团澡堂门口,那个体态臃肿、脂肪横陈的壮妇。他唯一的一次“出轨”,是在重阳节——这个专属于老年人的节日里,借着酒劲撒了一回野:去剧团附近的“洗头房”试图找回年轻的激情,结果事情没做成,反倒被洗头小妹轻松地虏去三百块钱。
二、在大学里做博士生导师的“张老”,学识渊博,深受学生爱戴。其中就包括了老张的外孙女林杉。而且林杉对张老的“爱戴”早已超出了师生的界限。面对林杉的主动示爱,张老选择了拒绝和逃避。因为年轻时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使其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让他在面对男女关系时会不自觉地自我封闭。貌似高大上的博士生导师帽子下面,不堪其重的是一个自卑的灵魂。张老的“出轨”颇具戏剧性:他因为摔伤了腿住院,从而认识了照顾他的女护工秦美,出院后秦美跟着照顾到了家里,在夏天被伺候洗澡时半推半就地发生了“关系”。
反差能增加作品的表现力,这也是很多作家在进行创作时,很乐见的表现形式。就比如这篇小说中,作者对老张和张老的描写:老张一想到女人,心里会产生羞耻;张老一想到女人,心里会产生自卑。羞耻和自卑虽然都是负面情绪,但还是有所区别,羞耻的老张可能会去主动找女人;而自卑的张老即使女人主动送上来,自己也会逃避。
羞耻和自卑的情绪,总要找一个出口去排遣,或者寻一个正向能量去弥合。恰恰林杉的杀人事件为此提供了再合适不过的契机。
林杉因为涉嫌杀了秦美,在重阳节的第二天被警方带走,头天晚上进过“洗头房”的老张在羞耻心的煎熬下,到警察局,希望用自己换回外孙女。未果的情况下往回走,被飞奔而过的三轮车撞坏了左腿,这正是昨天晚上进洗头房时先迈的那条腿,于是老张更加笃信,林杉的被捕是对自己“嫖娼”的报应。
秦美用一块和张老发生“关系”时的手帕,胁迫张老和自己结婚,一番权衡后张老同意了。但在一场酒醉后(将消息)吐露给了自己的学生林杉,接着就发生了林杉约出秦美,并将其推下楼致死的事件。深感后悔的张老像老张一样,到警察局说明自己才是杀人凶手,试图救回林杉,同样没能成功。不得不找到因腿伤住院的老张,向其做最后的陈述和忏悔,从而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作者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故事,并且打乱了时间顺序,让读者有种在看蒙太奇影片的效果。这非常符合一位年近八旬老人的思维和语态,而且凭借作者高超的叙事技巧,时间线虽乱但故事的连续性并没断,我们依然可以耐着性子,在絮絮叨叨的讲述中,看明白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说的后半部分,我认为完全可以当作另一部作品来读。作者借着张老与老张在医院见面的机会,将张老的讲述由第三人称改成了和前半部分一样的第一人称。这种人称转换,更利于作者展开丰富的想像,铺陈故事情节,当然也更容易集中读者的注意力,在不分神的情况下读完整篇作品。
小说《锦瑟》将关注的视角聚焦到了丧偶或者独身的高龄老人,作者以一种悲悯和同情的心绪,创作出了这样一篇令人唏嘘感叹的作品。欣赏之余,我不得不对“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这两句诗做另一番解读: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是对自己人生最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