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有个习惯,一年四季堂屋里的方桌底下总要摆些个坛子,不大,一尺见方,陶泥制成,又涂上一层光釉,勾勒简单的花纹,算是有了不错的卖相,但歪斜的坛口,烧制中形成的气泡疙瘩也难掩做工的欠缺,然而那些年的农村能有如此实用的家什也没人会计较瑕疵的问题。
但凡家中摆席待客,都是抬出桌子上菜,坛子却很少挪动,久了坛身布满灰尘,甚至会有连接的蜘蛛网。那一个个用碗罩住的坛口总会给人一些想象的空间。坛子的制式有两类,一种坛口边缘有一圈水槽,坛身较阔。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水槽有水,用碗罩住封口偶尔伴有咕噜噜的水泡声绝对是泡菜,至于留水槽的原因,权且当做家中养猫方便喝水罢了。
还有一种是直接收口的干式坛子,有高有矮,有粗有细形状不一,由于封口不严,干式坛子中的腌制咸菜味儿往往会窜出来,最浓重的当属糖蒜,夹杂着白酒的蒜味,蹿的满屋都是,夏天吃过的蒜壳又会招来大批的苍蝇,所以我不是很喜欢,但很奇怪,很多人依然把它视为能摆上桌的一道菜。那些年,各种宴席总会有它的身影,就像餐桌上雷打不动的花生米,即使没有热菜,喝酒吃蒜那股欢劲儿依然不减,所以能腌制糖蒜的这类坛子一般比较大,但个头不能很高,不方便捞取。还有一种坛子虽没有加盖罩碗,但总会盖着一片滤布,围绕一圈用细绳一匝匝缠紧,生怕进了杂物,在我们那,这样的装扮里面往往都是在进行发酵的酱豆,半干的黄豆呈褐色,很是咸香。等到发酵成熟,取出加油烹炸,放些青椒肉丝,散发出的味道绝不是超市里那些包装高大上的的酱料所能媲美的。如果你发现桌子底下还有大号的高个坛子,又恰好用碗座在坛口上,基本上可以判断里面不会是什么咸菜了,十之八九腌制的是家禽蛋类,大都以鸭蛋居多,盐与草木灰兑了水将鸭蛋糊上放到坛子里。由于都是凭借上百年口口相传的经验,腌制的方法也比较落后,开坛食用时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尽人意的坏蛋,那臭味不是你我能消受得了,但偏有人爱这一口儿,也许这就是吃货的境界。
我也曾问过长辈,买坛子应该有原装的盖子,为何人们还喜欢用碗代替?长辈回头望了望方桌下的坛子:“都打碎了。”不知何时起,每次回家我也学着打开坛子捞取一些咸菜带走,不是爱因为爱吃,是咸菜蹿出的味道总能勾起你想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