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刚出生的时候就没了娘,从此在打骂声里长成了大姑娘的模样。“个赔钱货,个克星呦,整天就知道吃,我打死你个小贱人,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啊。”说着,抄起棍子向小花抡来,小花早就对这套熟悉,一溜烟从门口里跑了出去,老刘头腿早年落了疾,自然是追不上的。
几年前的衣服早就不合身了,窄窄的衣服好像在说着家里没了女人的破败,但小花总是管不了那么多。
家的影子化成一个小点,一直向后,直到消失。小花跑着跑着,停下来了。每次跑的时候,就忘了家,忘了总是充满怨气的老刘头,忘了那个给自己生命却没有任何记忆的女人,忘了所有。然而,这一切都在停下来的时候,立刻充满她的身体,膨胀着,拉扯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小花十六岁了,早已出落的与平常女孩一样,依旧是缝补的衣服,却也多了几分素净,那乱糟糟的,野草似的头发也开始变得规整。那一双含水的眸子,总是在寻找着什么。终于有一天,这寻找有了答案。
“这是谁家的野种……呦,真的是没点样子了,看看,大家都来看看,老刘头家的小野种又往外跑了,真的是有人养没人教啊。”风四嫂子在大街上叫骂着,风四嫂子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泼妇,挺着胸脯好不风骚。小花畏畏缩缩的看着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脚上的鞋子早都不知去了哪儿,脚丫子露在外面,像是少女的娇羞,却明显多了几分羞耻。
“风四嫂子,何必呢?小花从小没了娘,老刘头一个人辛苦拉扯大,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有什么不能原谅?”
“小贱人偷汉子啦,小小年纪,到时不学好,好啊,家里人没人教,我倒是好好教教。”
“风四嫂子,无凭无据这样毁人清白可不好,你说小花偷汉子,到是有什么证据?”知道风四嫂子作风的人,都替小花说着话。小花紧抿着嘴唇,神情木然,低着头看着自己没了鞋的脚。那么羞耻的裸露在外面,被众人审视,接受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眼光。
风四嫂子打着哈哈“做没做她自己心里清楚,你们倒是问问啊?是驴是马问问不就知道啦,要不然说我欺负人。”
“风四嫂子,我昨天看见你和白秀才在河边呢,是不是让白秀才给你“作诗”呢?”风四嫂子脸刷的一红,红扑扑的苹果似的。
“我打死你个嘴上没遮拦的,我风四嫂子需要低头去讨好别人吗?你们这些男人的德行我还不知道吗?我对着谁笑一笑,那是他们祖上烧高香了。”
“我看,就散了吧,小花现在不回去,老刘头也该着急了。”
风四嫂子没有不依不饶,啐了一口小花就走了,好心的莲二娘拿出了自家姑娘的鞋,给小花穿上。小花道了谢,头也不回的跑了。
被众人“关怀”的目光,让她的脸上出现两团余晕,羞愧写满了脸。迎风跑着,风让余晕一点一点散开。她忘不了昨天看到了什么,风四嫂子和白秀才纠缠,白秀才的手在风四嫂子的身上游走,让突然撞满怀的小花羞红了脸,小花的出现也是让两人惊慌不已。然而,老辣的风四嫂子,今天在众人面前,把脏水全泼在小花身上。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老刘头在门槛上,抽着用了几十年的老烟锅儿,吧唧嘴,从烟丝里也抽出了别样的味道。三角眼凝视着远处,而那克死自己母亲的女儿,在自己凝思时出现在眼前。小花看了一眼,进屋去了,老刘头罕见的没有抄起棒子,在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夜色绵柔,安静的不像话,小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要快点入睡,隔壁老刘头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这让睡不着的小花心烦意乱。她闭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白天的一切。风四嫂子的嘴脸,依旧让她胆寒,那白秀才也没来由的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白秀才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白净的脸与文弱的书生气质注定了与那些地痞流氓,村野莽夫不同。夜里对着明月也会吟诗“举杯邀明月”,尽管旁观的人不懂,但是白秀才卖弄的小心思却也达到满足。正是这似有似无的气质与清高,倒是让不少怀春少女羞红了脸。如果是这样,风四嫂子算一个,小花也算一个。
未经男女之事的小花,不懂这种对异性的关注危险何在,却是像罂粟的果实一样,欲罢不能,越是想躲越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