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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翠翠是个心气极高的女人。因为生长在一个普通市井家庭，父亲的无能，母亲的跋扈，让她从小就想出人头地，堵上母亲的嘴，也不再像父亲一样窝囊。

与她性格截然不同，她的姐姐龚香香老实巴交，在家没声音，在外躲人后。

不知是不是基因有问题，两人生来就是大金鱼眼。去医院查过，倒也不是甲亢。

稍微放心些之后，便自卑于自己的这般怪模样。可那时还不兴整容，再说家里也没钱。

她们的父母没读过什么书，但也不曾懈怠对姐妹俩的培养，同龄人上的文化和兴趣补习班，她俩也都上了。

只可惜天资中庸，钱没少花，时间没少用，到头来照样考不上大学。

姐姐龚香香性子温和也懦弱，在本市找了家私人公司做文员，日子过得平静安稳，她挺满意，本来也不是一个心气高的女子。

到了找对象的年纪，经人介绍找下一个心地善良，为人忠厚的男人，恋爱两年后，就顺利结婚了。

而龚翠翠却不甘心沉寂一辈子，于是高考落榜那年，她只身去了南方大省的省会城市，想在那里立下足。

因为不具备专业知识和能力，她在公司只能给人家打杂。

受气可不是她能忍的，于是在几次出错被同事吆喝后，她直接奔进部门总监办公室哭诉，费了总监不少餐巾纸。

这以后，总监对她照顾有佳，她也在人们嘲讽的眼神中，心安理得地当上了总监的小助理。

看她每天费心打扮却始终摆脱不了其“跳 大 绳”气质的装束，瞪着硕大“金鱼眼”，还不知自己丑陋的得意洋洋，摩登人们禁不住感叹：自信，具有多大的力量啊！

等到总监老婆大闹公司时，龚翠翠已经怀孕一个月。

总监怪她不小心，“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何必要用这个来要挟。我是断然不会为了这个小失误，而娶你的。你也别想着用这个来毁我。大不了，我辞职不干，这个市场总是需要我的。而你几斤几两，自己掂量一下。”

总监的无情让龚翠翠伤心欲绝。总监老婆在公司里对她的谩骂与羞辱，让她忍无可忍后，回击了那老婆的巴掌，却没打着，因为总监在高处握住了她的手，这让她顷刻间没了力气，也心灰意冷。

自己去医院做了手术，痛得冷得走不动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问寒问暖，她在冷风中痛哭不止，却没意识到自己的罪恶。

公司自然是没脸呆了，本想赖着不走，让公司辞退她，拿笔赔偿金。

可众人轻蔑的眼神和无视她的擦肩而过，再加上总监生生让人力资源部把她换到了后勤部就职，她知道再呆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也就作罢了。

她意识到以她的资质，在大城市很难混出模样，于是灰溜溜跑回家乡，一边无所事事闲逛，一边期盼能有个突然降临的机会。

那日，她去给昔日闺蜜当扮娘，几个来回后，竟然跟新郎的伴郎看对了眼。

那男人长得肥头大耳，小豆眼，大肥脸，个子挺高，也很胖，呆头呆脑的模样，实在难以让人喜欢。

他没料到龚翠翠能看上他，不禁欣喜若狂。他对她很上心，而她只是想借他来消除内心的悲伤与空虚。

但那自称来自正经人家的男人，没几天，就跟龚翠翠来了几次鱼水之欢，还让她怀了孕。

这个意外，让龚翠翠傻了眼，“这个愚货，我爱他什么？要钱没钱，要才没才，要相貌没相貌，我跟了他，那一辈子就要呆在这个小城里了，哦，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

龚翠翠默默流着泪，心里恨透了那个愚蠢的胖 子。

她独自一人去医院，想要打掉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可是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警告她，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而且之前还做过一次手术。

假如再来一次，有可能以后，永远没了做母亲的机会。

她害怕了，于是跟胖 子说，结婚吧。

胖 子自然是开心的，像他这个样子，想要找下一个老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之前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很爱很爱。只可惜，他那个强势的妈觉得，那女人像干枯的麦穗，太难看了，逼着他分了手。

这个奉子而成的婚姻，其质量可想而知。

龚翠翠在怀孕期间，因了妊娠反应，更加厌恶胖 子的愚蠢，总是骂他，每天骂不完的脏话，流不尽的眼泪。

然后七个月的一天，孩子着急了，她挡不住，只能任其来到了人间。

那是一个跟胖 子一样丑陋的小眼大脸的女婴。龚翠翠看上一眼，就感到了心凉。她觉得为了这么一个丑八怪，让自己受罪，真是太不值得了。

从孩子出生，到她长大，龚翠翠没再付出过心思。胖 子是爱这个女儿的，他逢人就说：“这个孩子，可真是亲啊，看着就让我心疼，我一定好好对她啊。”

人们都目睹了龚翠翠产后的花枝招展，心里各有所思，却不便明说，拍拍胖 子的肩膀，以示安慰与赞同。

女儿在成长，龚翠翠也没闲着。她在朋友的公司帮忙跑业务，倒也尽心，想着多挣点钱，也好让自己更有成就感。

她依然厌恶着胖 子，却也需要他来满足自己。儿子就是在他们天天晚上肉搏的情况下有的。

后来某一天，龚翠翠感叹：我的家庭基因一定有问题，否则怎么两个孩子都是七月早产儿？而且儿子更邪门，竟然是个弱 智。

两岁多了，还坐不起来。到了三岁终于坐起来了，却还说不清楚话。等到四岁终于流着口水说得清话时，从婴儿时就不停跑医院挂点滴的无奈，依然时不时出现。

龚翠翠不管儿子，也不管女儿，都是胖 子和他妈来照顾。

他妈长得一副刻薄相，自私且跋扈，跟龚翠翠属于同一类女人。于是婆媳大战每天上演，大人骂，孩子哭，真是没有一天清静。

儿子病病殃殃地长大，爷爷奶奶倒是没少费心。龚翠翠并不感激，“他们是为了他们家的孙子，不是为了我儿子。没见他们对女儿多上心，两个愚蠢的老东西。”

她在心里骂着公婆，明里也不给他们好脸看。胖 子做着一份简单的工作，自然没钱挣，所以也只能看老婆的脸色度日。

后来有一天，龚翠翠的律师把一封律师函交到胖 子手上，“龚女士已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请您配合。”

胖 子求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别离开他。龚翠翠望着这个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老实男人，头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流出了不舍的眼泪。

只可惜，那只是一瞬间的良心发现。很快，她就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中，黯淡了对胖 子和孩子的留恋。

离婚后，龚翠翠走了，跟着她的相好，在外地闯天下。她觉得他是爱她的，可他从来也不提跟她结婚，这让她好生气愤，却也无奈。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完全没有在胖 子面前的跋扈和神气。她只求哪天，那男人能被她的诚意所感动，娶了她。

没有孩子叫“妈”的日子，她觉得很惬意，也很省心。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她会突然惊醒，然后发现，枕头全湿了，耳边不停响着孩子们的叫声：“妈妈，我想你”……

文|枫叶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