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又老又旧的iPad1搜App，试图找到iPad版微信；结果跳出一大堆微信类iPhone应用。一堆粉红图标：“微爱”、“小恩爱”……诸如此类，打着“情侣必备应用”、“专属私密空间”的旗号。
俏红娘还是和事老？随便看看其中某款的广告词——只属于两个人的记事本，只属于两个人的纪念日；有虚拟狗狗来劝架，有社区论坛专供秀恩爱（！）。可以让TA叫你起床，当然，也可以摘录平日的打情骂俏用“蜜语盒子”收藏……好吧，我承认自己早就落后时代潮流，看着这么贴心的App，一时间无所适从。
要不要拿起手机向TA发送一个远程震动呢？感受彼此的存在，持续震动1分钟仅消耗10kB流量。无论异地还是同城（显然前者使用更为频繁），我看着手机里的定制微博动态，就看见你的举动；听着变声搞怪的语音留言，就听见你的呼吸；摸着震动不止的手机（真的不是手机抽风了），就好像抚摸着你。
日新月异的世界。两年前我还用着Nokia，手机里除了QQ就只有Java小游戏。手机震动，是短信；我把寥寥数语读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这样就能透过屏幕看见你。看不见你，没有眼神没有笑的声音，没有手指的温度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是电磁波，是又不是你。
在我结束了一段异地恋之后，我才发现市面上有诸多琳琅新奇的App。不过对我已失去意义。（之前它们上哪儿去了？）
我想念你。
可是我需要面对面见到你吗？
手机帮我们记录了所有愉快不愉快的言语，行程安排会告诉我们距下一个纪念日还有几天几小时。记忆退化得太快，是因为我们的倚仗足够强大；按下Delete，还能在云端服务器里找到3个月20天前17点半的一句鸡毛蒜皮。进入回忆前，请解除锁屏。
我想见你。
于是蹭了wifi打开Facetime，摩挲屏幕后的眉眼笑意。
即使你不在线，我也可以掉转头去找24小时不离不弃的小黄鸡。某段子说一程序猿写了个“小白鸡”AI抚慰女友芳心，结果女友却爱上甜言蜜语的小白鸡，回头将他抛弃。
还好AI不是一个可以自我复制繁衍的物种。
我给你的拥抱，是一张动态图表情符号。
你迟疑十秒，回复XDDDDD的笑。
打字纯熟条件反射，感受不到你的心跳就觉得不可靠。你说下载一个新版的“小恩爱”App，把一点一滴的话语积攒成数据库，作为庞大的爱的迷宫。
再怎么庞大也还是小恩爱。我抱着的不是你而是枕头，然后和新款iPhone调情。
记忆在退化，爱变得浅薄。博物学家由维基百科代劳，多情公子摇身成为陌陌达人。乍听此言，会以为我是守旧落后的技术盲，怀抱执拗的倒退回古老桃花源的理想。其实不然，我身为普通理科女也爱过典型工科男，自然乐于眼见技术改变人类生活；但是爱情这种究极问题，又怎能让一个App代劳？App什么的，“小恩爱”看来是恋爱中人智商下降玩玩刚发情中学生的浪漫把戏；情欲旺盛的老狼们懒得出门，先在家打开“摇一摇”。
解除锁屏，输入用户名密码，开始谈恋爱。
我很怕自己变成这样。
曾经有人半玩笑半庄重地说，“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异地恋将越来越不可避免。”命运是无脚鸟，世界辽阔，恩爱渺小；我只能和你相携飞一段路。
然后是劳燕分飞是鹊桥相会还是精卫填海？
技术革命带来虚拟现实，远程同步没有那么难。在赛博世界里，我们的足迹可以挨在一起。可并非我想要。我要的是脚印扎进泥土。想要实实在在地执子之手是那么难，时间空间的双重稀释让爱变得不是味道。远距离跨时差的想念是想象，是虚妄；我害怕，于是给出假设将它们写下。
我会想念你。这句话说得多么轻飘飘不可靠，除非手指攥拳紧握刻进骨血里。拍下照片写下文字纪念你，用“小恩爱”联络看护你，看着摄像头向Skype说声我爱你。有什么用。我不够爱你，你明了这意思就是不爱你。我不敢，除非有人触动我飞蛾扑火玉石俱焚的勇气。否则，无论技术如何先进，虚拟现实如何逼真，肉身尺度永远无法比拟地理距离。
只能心中存留小恩爱，淡淡维系。
文/沈宛璃
201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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