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手,很特别。
那双手,又大又厚。这是年轻时经常玩铁球练出来的,那时两只大铁球总能在掌心里运转自如。现在虽不玩球,但推杠铃、击沙袋多少也锻炼了手,所以依然大大的,厚厚的,充满力量之美。因此,每年春节前夕,我家切猪肉腊香肠,不要我动手,杀大花鱼、大鲲子,更不要我动手,我那小手压根儿抓不住,他说看得心惊肉跳。
那双手,冬暖夏凉。我体温偏高,他体温偏低。夏天,我的手心热哄哄的,而他,凉津津的,叫你好生羡慕。冬天,我的手冻得像鬼爪子,他的手却像小火炉。有时我故意把手伸到他的后背,他的手赶紧捉住我的手,捂暖和了,才肯放开。平时我只要觉得手冷,就用此招,屡试不爽。
那双手,虽然厚大,却很灵巧。我是个马大哈,自我检讨一下,根本不是贤妻良母。有时他衣服上的纽扣掉了,叫我钉上去,我总是记不得。有一次我回家时,眼前惊现一幕:我家先生竟然在钉纽扣!一针针,一线线,动作十分熟练!他自我解嘲:这是上卫校时锻炼出来的。我大笑: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老婆,不算是好汉!他没好气地说:只怪自己有眼无珠,娶错了老婆。老公是麻醉师,我没看过他打麻醉,但我相信,每次手术他的手指都是那样的灵活,一针到位,解除病人痛苦。
老公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找我茬儿,一天不训我他就浑身难受,但他的手却顽皮的很。我扎了一个马尾辫,他的手总喜欢卷我的辫尾。我是个不信话的主儿,他的手时不时摸摸我耳朵,自言自语:怎么这么硬?怎么这么硬?前几日,我夜里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眼泪竟不知不觉洇湿眼窝。老公见我神色不对,问我怎么了,不问则已,一问悲从中来。我刚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号啕大哭。我知道这是大清早,可哪还管得上呢。老公笑道:现眼目!到了晚上,熄灯睡觉了,黑暗中老公把手伸到我脸上,摸摸额头,摸摸鼻子,摸摸下巴。我知道这双手在告诉我,别害怕,他在一边呢。于是我安然入睡了。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这双手产生了依赖。愿今生如《诗经》中所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