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系治愈者06 定格前任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的早晨,微微抬头就可以观察到天空细微的颜色变化,渲染着心情。

  当然,这在现在的城市,简直是种奢望。

  但在长时间的阴霾和下不完的小雨之后,还是偶尔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星巴克,小一照例捕捉到我的目光。

  感觉他今天格外帅气,是因为剪了新发型?怎么觉得他身上的围裙都像被阳光包裹一般闪着好看的光芒呢。

  “老花样?”

  我点点头,第一次因为害羞把头低了下去。

  突然,一杯咖啡从天而降,像是哈利波特里猫头鹰带来的包裹一般,不偏不倚在我的头顶上炸开来,浇得我措不及防。

  “你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好姑娘!”直到我听到Ray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

  “你要不要脸?所以那天是套我话?我告诉你,你和他在一起,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的眼神肃杀到眼球都被眼皮盖掉一半。

  我猛然惊醒,背上一层暖融融的汗,浸湿了薄薄的睡衣。

  还好是梦。

  但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如果Ray真的这样,我会有理说不清的啊。

  毕竟我去接近她明显还未完全放下的前男友这种事,别人不可能知道我是为了替Ray好好收拾这个办公室渣滓才这么干的啊。

  而且,对于K这个人,我现在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

  我坐起来,看到没有关上的阳台门,窗外阵阵海浪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有的咸湿味,抓了抓头发,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在冲绳呢,这是我和妈妈来日本旅行的第二天。



  去年年底的时候,妈妈提出想要去日本玩。

  我欣然答应,我刚办完三年多次的旅游签证,可以帮妈妈也直接办上三年多次。

  不过有规定说三年办完后必须第一次入境去冲绳或者东北三省。

  “去冲绳吧。”妈妈斩钉截铁。

  其实自从暗系治愈者的秘密被揭开以后,我和妈妈还有外婆的关系变得有些古怪。

  我们表面上客客气气,外婆也终于不再在我每天出门前嚷嚷着要掰着我的下巴看我的脸,但总有种说不清楚的阴影般的东西围绕着我们。

  所以我们是一家子给喜欢的人带来厄运的人,怪不得她们要把家里布置得这么色彩斑斓呢。

  我晚上躺在床上会很阴郁地想。

  妈妈每天出门也是去喜欢上恶心的渣男然后“替天行道”的?太古怪了。现在我既然已经知道事实,心里不免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又好奇又激动但又同时厌恶着。

  “你醒啦?”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妈妈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走进屋里。“楼下的全家有会说中文的店员,我买了饭团还有咖啡,我们今天去哪里?”

  我揉了揉眼睛。

  “我听一楼几个姑娘在说去冲绳海洋馆,那里有最大的饲养鲨鱼的水槽!”

  我点点头。

  “行啊。”反正冲绳是个很小的地方。



  没想到上了去美丽海水族馆的巴士,才发现那里离我们远的很,这趟快速巴士也要将近两个小时才到。

  为了避免和妈妈在车上聊天,我假装睡着了,把头靠在妈妈的肩头。

  但闭上眼睛,我就想起了K。



  决定接近K以后,我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让我们之间产生交集。

  他是小工程师,而我是市场部的,实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但是起码我们得要加到微信吧。

  公司内部有一个员工通讯录,每一个人的号码都会在上面,而微信号现在很多都是和手机号绑定的,所以要加到微信其实不难。

  但如果很突兀地加男生微信,会显得太过主动,让人心生疑惑。

  然后,我想了一个办法。

  那天,我穿着黑白相间的通勤风连衣裙,式样十分简单却又算得端庄,抱着笔记本走到他的桌前。

  不知道男生喜欢什么样类型的打扮前,穿着优雅大方,不要过于暴露但也记得要露出脖子和一些手臂,总是最万全的。

  “Edison?你好,我是市场部的斯嘉。我老板Miranda有发信息给你吧?我今天来拷一些我们今年新上市的STG的一些资料。”这段话是我刚打了草稿的,我试图让自己说起来滴水不漏。

  K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回屏幕。

  “我不是Edison,你搞错了。”

  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Edison是哪一位啊?”

  “他出差去了,不在。”

  我当然知道他不在,Edison要去杭州四天。

  “可是这份东西很急,你能帮我吗?在你们产品部的文件夹里应该就能拷到,是总部发来过的。”我看着他双手合十。

  他犹豫了一番,略微冷淡地说:“好吧。”

  拷资料的时候,我因为穿着尖头的高跟鞋,站久了腿未免有些累,再加上我弯着腰在看笔记本,不太舒服,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子。

  “你坐吧。”过了没多久,K突然站起身来,把他的位子让给我。

  我倒是吃了一惊,但还是摆摆手说:“哦,没关系的啦。”

  “女孩子这样穿着裙子蹲着不太好,你坐吧。”他说着就帮我把椅子拉开。

  我只好坐下,感觉位子上热乎乎的。



  名为“黑潮之海”的水槽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幸运地预约到了水槽前的咖啡店位子,鲨鱼和不知名的扁扁的海洋生物在我们边上游来游去,一大群小鱼快乐地紧跟在鲨鱼鳍方位,快速移动着。

  可能是在异国的原因,我终于准备好和妈妈敞开心扉。

  她正高兴地手指贴在水槽玻璃上想要逗逗那些扁扁的海洋生物。

  “妈,作为我们,究竟怎么样了解事情的真相?”

  “你有最近在实验自己的能力吧?”

  妈妈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我。

  “是有...但我现在十分...困惑...”

  “具体是什么呢?”

  “如果...你断定一个人是渣男,但接近以后发现,事实并不是你先前听到的那样...”

  “你反而开始理解他了?”

  “是...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继续下去...”

  我的话突然被旁边的一对老年夫妻所打断。

  “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们拍个照吗?”老夫妇用日语问我。

  我大学里修过日语课,简单的对话没有问题。

  我满口答应,替他们和鲨鱼们合了张影。

  K让我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可能就是从那天他扶起一对和眼前差不多的老夫妻的那一刻开始吧。


  那天从K那里拷到了产品信息以后,回家我就加了他的微信。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不然我老板不知道要怎么挑战我呢。”我在微信上对他表示感谢。

  “没事。”

  真是奇怪,我原来以为他会是那种见谁暖谁的男生,广而撒网,可是没有想到他却反而一副性冷淡的样子。

  无奈,我只好开始启动“微信撩汉大法”。

  当今时代,每个女生都应该好好研习一下这套方法。

  微信撩汉大法其实可以总结为几个字。

  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美照。

  要突出自己对生活的热爱,活泼乐观好健身等为佳,而且尽量多全身照,那种可怕的兔耳朵特效已经过时了。

  等男生开始为你点赞了,那你可以偶尔选择性地给他的朋友圈回复点赞了。

  可是我没想到,K完全没有再和我说过话,而我也无法通过他无聊透顶的朋友圈对他发展出任何感觉。

  一潭死水。


  我都完全准备放弃整件事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转机。

  那一天,我抱着一箱送到公司的水果走去坐10号线,箱子好重,而我又属于典型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好走几步就喘几口气,然后想要伸展一下酸痛的手臂。

  “我来帮你吧。”我听到身后有人说。

  我一看,K一脸面无表情。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从我手中拿过箱子,快步走起来了。

  他走路飞快,真难想象他身高170都没。

  我很吃力地跟着他,突然看到他把我的水果整箱往地上一扔。

  “喂!”

  我有点恼怒地小跑上前,刚想要发作,却发现他在用双手拉起前面摔在路上的一对老夫妻。

  老夫妻应该是勾着手慢慢在走,所以一个摔倒了以后,另一个也马上跟着坐在地上。

  “小伙子,太谢谢你了..这台阶好高,我一个步子没迈好...就把我老头子也带地上了...谢谢你...”老奶奶止不住地握着K的手。

  “没事的。”K一反常态,脸上竟然笑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向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他在笑。

  “你胆子倒挺大的,直接就去扶了?”在地铁站台上我问他。

  “看得出他们很恩爱。”他喃喃地说。“真让人羡慕。”

  我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列车来了,给你。”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又恢复了那种调调,把那箱水果往我手里一放,就转身离开了。

  哪怕现在想来,K的身上无法抑制地散发着那股子伤心,怎么都不像是装的。



  我们站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我无助地查着手机上的谷歌地图。

  “这破手机,总是定位不清不楚的...到底应该往哪儿走啊...”

  我们想从水族馆返回都心,似乎只有唯一的一部巴士可以乘。

  “天哪,这班车要下午四点半才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巴士站头,我一看时刻表,简直要晕过去了。

  昨天晚上其实一直到三点多都没有睡着,没办法,我始终是个认床的家伙,又很容易晚上想些有的没的。

  我感觉一阵眩晕,看了看手机,才一点多。

  走回水族馆去吃饭也要好久,这个水族公园面积非常之大。

  妈妈没有多话,她可能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疲惫。

  “你们好!想坐车嘛?可以和我走哦!这个巴士要四点半,四点,三十,才来哦!”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个日本老爷爷,穿着出租车司机的制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用了,谢谢!”我对他摆摆手。

  “你们要去哪里?”

  我指了指时刻表上的站名。

  “一路回去,四千日元,怎么样?”

  我本能地摆了摆手。

  妈妈虽然不懂日语,但还是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们就坐他的车吧,不然一天都浪费掉了,而且你又没睡好。”

  我点点头,松了口气。

  一路上老头子不停地想和我们聊天,简直让人崩溃,他还一口一个“美人”地称赞着妈妈,妈妈高兴地合不拢嘴。

  暖暖的海风吹起妈妈黑色卷曲的发丝。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很风情的女人吧,真想看看她少女时的样子,虽然她形容自己那个时候很叛逆。

  不过,车才开了半个小时就停了下来。

  “到啦到啦。”老头子高兴地嚷嚷。

  我摸出四千日元,心里很是纳闷。

  等我们下了车,和老头子道谢又道别地说了一通,才发现他把我们扔在一个类似巴士枢纽中心的地方。

  所以我们还得乘巴士自己回都心?

  折腾了半天,发现周围没有一家开着的店,和东京简直是两个世界,尽管蓝天白云青草微风样样不缺,但紧闭着的店门和空无一人的加油站,让人感觉非常地诡异,很怕突然就有一个丧尸钻出头来。

  好不容易爬上一辆巴士,一路晃晃悠悠,巴士开得慢极了。

  我绝望地看着谷歌地图,妈妈也又累又饿,但她没有发一句牢骚,反而让我更加内疚。

  巴士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没多久,妈妈的头靠向了我的肩膀。

  在这人烟稀少的异国,一起坐在一辆不知道究竟开向哪里的巴士,但妈妈和往常一样,似乎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我。

  虽然妈妈也可以依靠外婆,但毕竟外婆年纪越来越大,妈妈也明白自己无法像过去一样吧。

  从我出生以后,拼尽全力扶养我的也只有外婆和妈妈而已。

  可能也是这样,我的潜意识里觉得不依赖男性生活是很自然的事吧。

  我的内心被一股很大的真的可以称之为爱的东西充满,我决定和妈妈娓娓道来最近发生的一切。

  包括和K后来的那些片段。


 

  “我现在对女人没有兴趣。”K坐在公司对面的公园长凳上,对我说。

  骗子。

  如果真的对女人没兴趣,会这样劈腿Ray吗?

  突然K十分痛苦地捂住左边的脑袋,倒吸着冷气,像是脑袋里有一条鱼挣扎着要从耳朵中钻出一样。

  “你...还好吧?”

  “没事...我偏头痛发作了...”他闭着眼睛很困难得站起来,没走几步,突然跪下吐了起来。

  我赶紧过去把包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他从包里摸出药丸吞下,包装上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我的偏头痛十分厉害,能与之对抗的止痛药都少之又少。”过了半小时后,K似乎缓过来一些了,我们去了一家小咖啡馆。

  “多久发作一次?”

  “说不清楚,诱因不明。是遗传吧,我母亲也有。”他拿手指摸着咖啡杯的边缘。“让你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真的不好意思。”

  我摇摇头。

  “其实每次发作的时候,我都想象她还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抱着她就好。”

  “你说的是Ray?”

  他笑了笑。

  “我知道她心理压力很大,我的身体的确不好,不过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情况还能和我在一起这些时间,我已经很感激了,觉得像梦境一般。哪怕是谎言一场,我也觉得高兴。”

  这个话怎么那么熟悉。

  “但你...”我又不能说出自己知道他劈腿的事实。

  “分手算是我提的,尽管不是直接对她当面说的。那样我做不到。”

  “为什么要提分手呢?如果还爱着的话,在一起不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吗?”

  他始终下垂着的眼睛突然抬起看着我。

  “如果你和我交换一天生命,你就会知道那种每时每刻都害怕失去一个自己爱的人是怎么样的感受,你想尽一切办法,却都发现自己没有力量去对抗可能会到来的命运。”

  原本一直吵闹震动着的咖啡机突然停滞了下来,似乎也在用心听K说话。

  “我想了很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成为永远的前任。这样,她的美好就会定格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破局,永远不会被破坏,永远不会变质。”

  K突然脸上露出淡淡的幸福的微笑。

  “我准备结婚了。”

  “新娘是谁?”

  “不重要。”

  他一口气喝光面前的咖啡。

  “我会好好对我未来的妻子,和她生孩子,组建家庭。”他顿了顿,又说:

  “然后每一天都花时间想念我的前任。”



  长长的巴士之旅终于到了尽头,那霸空港近在眼前,我和妈妈坐进了一家拉面店。

  她听完了我一路上絮絮叨叨有些混乱的叙述。

  “把爱着的对方定格为永远的前任...”她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你想知道关于你爸爸的事吗?他就在这里。”

  在我急迫地吸着拉面喝着黑乎乎的酱油汤的时候,妈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差点噎到。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到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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