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微信推送了一条新朋友申请添加的消息。
滑开手机一看,微信名字闪过眼前的一瞬间脑中立马反映过来,是N年前的前任。
我向来本着“分手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则,从不联系前任,被联系也不会回应。
但偏偏我又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死活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加我,毕竟上一次他打听我消息的时候,都以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横竖都不应该啊?难道是最近失恋了,所以想缅怀前任?
我思前想后都无法抗拒我那颗八卦的心,于是在半小时前默默点了“接受”。
很快就收到了微信消息,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很不客气的质问道“你加我干嘛”,他自顾自地说“不经常用扣扣,微信方便些,扣扣上一个最近联系人都是你和**(他弟弟)”。
我还是咄咄逼人“并没有啥好联系的”,他语气委屈的抱怨“本来想邀请你回来参加我新酒吧的开幕式,一番好意来着。”
我一下子愣住了,变成他开头发给我的那个表情,觉得无比的莫名其妙。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谢谢”,他马上解答了我的疑惑,“我正在努力的邀请朴树,这也是为什么专门要邀请你”。
突然间,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镜头一下子把我拉回十几岁的热血青春里。
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我年少时喜欢朴树,也没想到他明知我脾气不好态度恶劣,却为了我年少时的喜爱努力邀请我,邀请我青春里最爱的人。
怎么说呢,时光一下子让我们变成大人模样,却还是放不下小时候的那些羁绊吧。
我曾经狂热地喜爱着朴树,在我写过的每一篇文章里,疯狂地提到他。在我想到的跟青春相关的第一个词,就是他的名字。这份喜爱,流于形式,深藏心底。
其实长大后,重新审视少年时的喜欢,觉得很肤浅。
或许是因为他清冷孤傲的性子,让那时候落落寡欢的我觉得找到了同类和归属;或许是因为他唱着与青春有关的歌,是距离那时候的我最近的人;或许是因为我无意间看过的一本小说从头到尾地“植入”他的名字,让我突然满怀好奇,心生向往。
可能这些,就是我年少时喜欢朴树的缘由。
长大后,这份喜爱被世俗的洪流悄然冲散。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直到后来,我终于发现为什么朴树从一开始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会将我击中。无关乎他的音乐,无关乎年少的虚荣,只是纯粹的因为这个人。因为,他是朴树。
在几个月前的一档节目《非凡匠心》里,朴树去到马头琴的发源地,探索和学习马头琴音乐的起源和发展。他理着寸头,头顶有些秃顶的迹象,面容憔悴,带着不留情面的皱纹,留着干净的小山羊胡,穿着军绿色的外套和紫色的连帽卫衣,非常随性和不讲究的穿搭,神色疲惫,一副标准的中年男人形象。
他在这个节目里拘谨、羞涩、内敛,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又像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年。
他话不多,几乎只有简单寻常的交流,看上去他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像是筑起了一道道高耸的城墙,将世人隔绝在外。
似乎他像其他的明星一样,只在镜头前展示他愿意展示的一面,那些经过精心修饰的面具。
其实不然,朴树真得人如其名,你可能不会再在娱乐圈里看到如那他这般赤诚的人了。
朴树在镜头下毫不掩饰的剖开自己的内心,将真实的自己曝光在世人面前。
节目中,他在跳动的篝火旁坦诚自我:“可能像我这种人,会永远活在那种焦躁里面。你因为安全,去欺骗自己,你觉得安全然后你不去了解你自己,真正的自己。我觉得我还是想往前走,去了解更多,然后了解我自己更多。”
朴树少年成名,在那个还是windows98的千禧年前夕,带着一张特立独行的专辑《我去2000年》,横空出世。
用低沉懒散,颓然沧桑的嗓音,唱着他自己的精神世界,囊括了那个时代所有人的青春。
正如大众所知晓的,在艺术生命最年轻,在名声大噪名利双收的事业巅峰之际,朴树在接连发了两张专辑,参加了一些电视综艺之后,悄然地远离了声色犬马的娱乐圈。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艺人,也无法做一个全能的“明星”。他曾经试图勉强自己接纳现实,做一个普世中光鲜亮丽受人推崇的艺人,乖乖上通告,圆滑地应对媒体的采访,置若罔闻地面对世人的消遣。
但是他的内心本能地排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厌恶这个行业,并以之为耻。电视上的明星们令人作呕,我毫不怀疑我会与他们不同。”
在被迫妥协于现实,被名利裹挟着前行,在浮华享乐中迷失,朴树陷入纠结、迷茫、错乱中无可自拔,直到老天爷收走了赋予他的所有热情和才华。
于是,整整十年没有再出过一首新歌,也没有再出现在大众视野。朴树像消失在了这茫茫俗世,又或者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星球”。
但这一切都并不能让他重新快乐,抑郁症的纠缠和失去音乐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或许,朴树对这个世界的热情,都源于他对音乐的热情。
节目里,他在广袤的草原上牵着马儿,独自自省:“我觉得人是很矛盾的,我还不知道我真正的我心里面那东西,我喜欢什么,就是我还在去找。然后有的时候,音乐会让我觉得厌烦,那是挺可怕的一个感觉。就是你要完成的工作,可是你没有完成,就是你在逃避的那感觉。我自己觉得我,不是这个星球的人。”
朴树对音乐的偏执,早已超越了普通从业者对自我的要求,他其实更准确的定义应该是“艺术家”——狂热地热爱音乐,视之为生命,受上天指引,受天赋所累的艺术家。
大多数的普通人都会很羡慕“有天赋的人”,因为“天赋”就意味着“财富”,意味着成功的捷径、人生的巅峰近在眼前,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其实一生都被天赋所累,他们只是上天放在人间的一个承接,一旦才能被收回,就等同于生命被终结。
朴树花费14年的等待和煎熬,才推出自己的第三张新专辑《猎户星座》,并且这是在重新修改之后才再度上线的。他对音乐的要求,不是简单的精益求精,而是艺术的牵引不容他放下一丝警惕。他会为了伴奏里的几句燕子叫,把自己关在家里和自己死磕,把那几秒的声音调来调去,反复去比对自己大脑里的那个声音。尽管他承认其实没人能听得出区别,但是天赋不允许他轻易放过自己。
这些在别人眼里或许很滑稽可笑,但是朴树说“当你足够爱一件事情,你就会知道,这有多正常。当你长久地专注于它,它便会无限放大,以至于你的听觉视觉所有感官开始变形,失去判断,最终陷入疯狂。”
所以,朴树曾经一面深爱着音乐,一面逃避着音乐。他在那数十年的沉寂中,苦苦地寻找答案,试图与这个世界和解。
朴树艺术家的精神结构,使得他的大脑和心灵永远在高速运转当中,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慢下来,因为速度一旦改变,他会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他努力地在找寻自己,了解自己,他想突破自己的安全区,走得更远,而不是永远停留在安全的地方继续欺骗自己。这是人少年时才更多会有的勇气,大部分的中年都已经安于天命,只想浑浑噩噩地继续安稳余生。
朴树说,每个人都该选择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路,不用瞻前顾后。
栖身过黑暗,迷失过自我,丧失过所爱,混沌俗世,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