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下班高峰期拥堵路段后,周小寒把其中一张新歌CD放入播放,一路听下来却是一头茫然,除了音质不敢恭维外,这风格转变的也太措不及防,他失望的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光亮逐渐消失临近的夜。在距离高速入口还有十几公里的路上,旁边的卡车呼啸而过,他目视前方音响传来一句熟悉歌词让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张新唱片上的所有歌曲并不是Jay的,而是今年网络上的流行歌曲合集。吓得他在等红绿灯路口时候急忙放入另外一张CD聆听,一首久违的《夜的第七章》荡漾在空荡的车厢之中,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颇为灰暗悲伤的傍晚。
刚毕业的周小寒在就近的一家公司实习,住在亲戚家空闲毗邻公路边的公寓中,每当周末空闲时间就和还没有正式工作的阿宽以及其他朋友相聚畅聊。在某一天乌云密布狂风怒吼的傍晚,准备早睡的周小寒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当他打开门看到衣衫不整赤脚而来的阿宽时被吓得差点瘫痪原地,还没等周小寒开口。
阿宽神色慌张:“小寒啊!你一定要救救我,这次一定要救救我。”
周小寒愣住:“怎怎么了阿宽?搞得这幅德行,你右手怎么都是血迹,我现在给你叫救护车。”刚说完被阿宽拽住。
“兄弟,我刚在附近失手杀人了!能不能先让我进去躲一下,追我的人马上要来了。”
“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我要不咱报警吧?法律肯定会给你公正的。”周小寒满身颤抖的说道。
“不不要报警,我还年轻我现在不想在牢房中度过一生,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你让我进去躲一下好吗?”说完阿宽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面目狰狞。
又摇头继续说:“是他们先打的我,我没有错,我没错。”
周小寒蹲下身体:“你没错,我相信你不会先动手,我们要相信法律知道吗?你这样一走了之会罪加一等的。”
“我不要,我不要进监狱,不要进牢房。兄弟相信我,兄弟……”
还没说完被从马路边追来的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按到在地,脸庞贴在地上的阿宽使劲全身力气吐出周小寒听到最后一句话:“一定要相信我!”与此同时阿宽露出了他一辈子脑海也抹去不掉的憎恨表情。说完被人一脚踹到脸部鼻子鲜血从鼻子中喷射而出:“还废什么话!”周小寒瘫痪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小寒也被带到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被证明完全与此事无关随即放行。临走时他问道:“我那个朋友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出什么事了,是他把人家弄出事了?”警官冷面说道。
“那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周小寒胆怯问道。
“他和那三个人打架,可能打不过人家,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水果刀捅到一个人肚子中,现在还在医院抢救。”警官说道。
“那至少要判多少年啊警官?”
此时警官有点不耐烦:“没你什么事了就先回去吧,我这里现在很忙的,具体情况要等法院审理结果出来。”
周小寒走出屋子看着阴森的高墙院子念叨:
“哎 你小子平日里我嘱咐你多少次了,做事切记不要冲动,你这个急躁不考虑后果的性格最后把自己给弄进来了。明知打不过人家三个先逃不行吗?现在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哎。”
周小寒精神恍惚的走到冷冽的马路边,在他进去的时间里外面已下了一场暴雨,清洗得路面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洁净如镜。他烦躁的踢了下身旁的垃圾桶,从里面逃出一只尖叫的野猫落荒而逃。人尽管在很多时候表现的非常理智聪慧,但在某些时候显得特别天真。他坐在公安局大门不远处的椅子上,试着等待阿宽从里面被警车拉着出来,想大声对阿宽喊道:“我永远都相信你!”如今回过头来真是可笑至极,但当时就是这么一个心情,时间慢慢流逝到朝阳冒出地平线的清晨,除了一些早起的商贩路过,就剩一位清洁大叔在周围清扫落叶。于是他满身疲倦的朝住所迂回,接下来的几天他以生病为理由请假在家,思索着一些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概过了两个月,周小寒便去了阿宽的老家看望一下年迈的父母。两个月的期间周小寒除了在公司上班和回家睡觉没有任何业余生活,绝大数时间都在挣扎要不要去面对阿宽的事情,或者参加法院开庭等等,但是等阿宽被判刑后他也没能走出这个阴郁的房间。
路过阿宽老家附近的商店中买了一些礼品,周小寒在禁闭的大门前敲了几下后拍了下紧张的胸脯,已经准备做好被轰赶出来的心理准备。开门的是阿宽还在读高中的妹妹,让他倍感欣慰的是,妹妹看到是他还问候了句:“来了,进来吧。”
周小寒这走进这空荡的院子,比起上次还是各种花盆植被如今却是满眼的寂寥。把礼品放到门口,发现阿宽的父母坐在客厅的发呆似的看着电视机里播放出的广告,妹妹递给一杯水他双手接过忙说谢谢。他坐到旁边对着沉默的两位问候:
“叔叔阿姨近来身体还好吗?”说完又后悔话说的不对。
阿姨把憔悴的面容转向他:“你看阿姨身体能好吗?”
周小寒心跳加速并坐立不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他到底判了多久?”问完周小寒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
叔叔镇静的点燃了一支烟目光呆滞:“别跟我提那个逆子,尽给家里添乱,我树立半辈子的威望诚信全给这家伙给坏了。”说完激动的咳嗽起来。
周小寒边掏出整条香烟放在茶几上边安慰道:“叔别激动,别激动身体要紧。”
“你树立什么破威信,不就在县里混个破领导吗?能管几个人,怎么不托关系把你孩子给弄出来?”阿姨在一旁流泪大声说道;
周小寒尴尬坐在一旁不知该站在哪方,正想发话被阿姨的一番话吓得六神无主。
“前段时间我和你叔去看他了,现在跟变一个似的也不怎么说话,我看他都瘦了好多。那天他是不是在你门前求你躲避的?”
周小寒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躲一下呢?也不至于被警察打那么狠。”阿姨说道。
“那他先拿刀捅的别人啊!”这句话在周小寒口中即将吐出又咽了回去。
“你说的简直可笑,窝藏杀人犯可是包庇重罪。”叔叔发怒起来。
“我也有错,我也有错,阿姨对不起。不过那个人真的抢救无效死了?”周小寒问道。
“要是死了,他早就被判死刑了,哪还会等到现在。”叔叔啪嗒啪嗒不断抽着烟。
“那他到底得判多久呢?”
“很久很久的孩子,你和他关系这么好当时应该帮他一下的啊!”阿姨已是泪流满面。
周小寒此时也有点愤怒,他看了看天花板,想着真不该过来,但若现在突然离开,显得又没有礼貌。
“恩,事情已经这样了,希望他能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你们两位也要照顾好身体,我会去看他的,有空我也会回来探望你们二位。”周小寒说完站了起来准备要走,被叔叔叫住。
“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吧,我和你阿姨也那个没心情享用。”
“等有心情了再享用吧,那我先走了。”
“全部拿走,我才不吃你的东西。”阿姨此时已经无理智的咆哮。
“不吃就扔了吧!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江湖义气时代。我可能做得确实不够兄弟,但是这也是我能帮他最合适的方式。如果我帮他东躲西藏也许现在他已经被枪决了。”说完周小寒迅速离开这个另他悲恨的地方;
其实过了两天他挺后悔和二位长辈的对峙,可能是落差太大激起了他敏感的神经,之前每一次去阿宽家中都喜乐融融,倍感亲切。不过当时周小寒确实也怕自己被卷入里面,说不定也会判个三年五年的,后来仔细想想就觉得可怕。当然他之后试图去探望阿宽两次都均未见,他心里明白的是阿宽不愿意见他,所以迄今为止周小寒见阿宽的最后一面就是在被捕的公寓门口。
周小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整张CD循环播放了一遍,还是整个回忆就才一首歌的时间,正好听到最后一句歌词:“黑色的墨,染上安详。”放假的这两个月中,他的时间观念变得异常混乱,常常半夜起来读报,阳光灿烂的午后洗脸睡觉。
不多会,在视线能看到收费站的路段却异常拥堵,左前方一匹蓝色福特野马却不安分起来,不断轰炸着吵杂的油门闷声抢道。在所有车辆都龟速前进的时候,只见那匹脱缰的野马不知怎么回事已经飞奔到最左侧的ETC通道潇洒而去,留给后面一声傲娇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