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铁血沙场英魂(中)
成吉思汗脚下土石被挤压摩擦得“咯吱咯吱”响,他的弯刀刀刃架住那沉重的长柄大刀使劲前顶。穆桂英筋力不如他,不过九天玄女的支援使他们间的差距缩小些许,再加大刀下劈之势,就算不依靠敏捷取得优势,也使成吉思汗捞不得好处。
不能再退了。成吉思汗的身后是悬崖,穆桂英有意将他逼来此处,虽然英灵不至于摔死,但被女人逼到这份上让成吉思汗颇为不适,面子上挂不住。他借这静止的空隙在心里好好推算夜狼是否应当消耗令咒来缓解此时尴尬。
他忽然有些不安——貂蝉不在此处。穆桂英和九天玄女虽怜香惜玉,但总有点头脑,若是派貂蝉去夜狼那里……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夜狼的方向必然有貂蝉,却不止貂蝉。他们打得太激烈,以至于不曾发现埋伏观战的另一股力量。
某位第三方从者距此好一段路,不过他的御主已来到附近。成吉思汗不知他们来此是为坐收渔翁利,还是……
貂蝉失手后首先顾虑康慧安危,来不及判断具体形势,使了个气息遮断,撤回去拉起康慧就跑。康慧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相信貂蝉是为保护她,所以没有过问原因,只是担心维特:“她没事吗?我们不能把她扔在那里不管啊!”
“姐姐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先撤退!她的从者会有办法的!”貂蝉低声叫道。其实对于九天玄女究竟有没有法子保住维特,她心里没底。
秦皇离此处很远,但只要他驾着车,十秒之内必然杀到。貂蝉很难清晰感觉秦皇的气息,鲨的出现让她猛然意识到远方威胁。
秦皇不会放过她的!
鲨不在夜狼面前露脸,将貂蝉扔出的匕首转移后就悄然撤离。夜狼因此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过其目的她猜得出个大概——观战、了解她的能力、顺手救她——最后一项一定是秦皇要求的,表面上对Archer组颇有微词的秦皇实际盼望与成吉思汗再战一次,分出胜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想尽量保全他们。只是秦皇非莽夫,无论出于情义还是自己的渴望,他都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圣杯。他只能派御主鲨出面搞点小动作,让夜狼稍微喘口气,看看她将怎样决策。
鲨在心里骂咧,无法理解秦皇为何让他办这事,一想到若弄出闪失就会被怪罪,他还是苦着张脸帮了夜狼一次。他不知夜狼打不打算在维特身上补刀,反正他已暴露存在,不想再呆下去。
夜狼看一眼凭借简单治疗魔术苟且续命的维特,心想留她一命或许不是明智之举,欲抬手投影一把剑来,刚握空拳又将拳头攥紧。
她能够复制无数乱七八糟的物品,唯独不能靠魔术制造真正的生命。
维特努力保持清醒,她判断那个小恶魔是要放过她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似乎很矛盾,一面是往死里攻击,一面又……
夜狼撸起袖子,给维特展示自己满手臂的红色令咒,扬扬下巴:“我劝你们撤回去好好研究战术。刚才那种固有结界,我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只是陪你们玩玩而已!”
说完她就转过身,渐行渐远。
九天玄女感觉到维特受伤,暂时离开,由穆桂英独自应对成吉思汗。这对于穆桂英来说也非难事,她只消用速度拖延时间,将敌方消耗得差不多了,等九天玄女返回,两人配合找到破绽便可瞬间击杀。
夜狼突然联络:“Archer,我将用令咒为你提供魔力,请相信我的判断,尽快做好准备。”
成吉思汗刚奋力挡开穆桂英一刀,穆桂英的大刀再次黏上来,连一秒钟的准备时间都不给成吉思汗留下。穆桂英也考虑到夜狼会使用令咒,因此不给成吉思汗分神机会。
就在这胶着时刻,一个戏精踉踉跄跄跑入穆桂英视线内,还非常逼真地被石头“绊倒”,抬头就问:“你们看见Rider没?他又跑丢了!我在想着他会不会去他老家……”
“机会来了!”成吉思汗在心里回应。
强大的固有结界再度降临。
秦皇立在遥远山头感受着那股虎狼气息,眉头微微舒展,随即又拧紧——他该如何对付这股力量——他们还有较量的一天吗?
鲨已被卷入结界,暂时不好联系,不过等他回到这里,他应该会按照要求托出他所得到的一切信息。
无垠草原自天边一路吞没起伏山地,强悍蒙古铁骑追随草原奔腾而来,厚重马蹄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连作一片,烈阳当空使得每一个在黑暗中战斗的人禁不住眯起眼。这一次,成吉思汗不仅仅借助了令咒之力,更是将夜狼所剩无几的魔力也全数榨干。
过度疲惫而倒伏高草丛中的夜狼知道成吉思汗用意如何。他提防她这样强势的女子,尤其自己手握令咒,等他们击败其他三骑从者,还有前往争夺圣杯的机会,那时候他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让着Saber的。所以,当成吉思汗看到胜利的可能性,他果断将她的力量耗尽,这样她必须依附他打完余下战斗。夜狼也明白他是不想杀死她才这么做的,只不过此前自己一直没想到他还有这手。
此时九天玄女一定在医治她的御主,完事后还需应付蒙古骑兵。夜狼尽量远离她们,一点点向成吉思汗所在之处挪动,成吉思汗亦派出两名骑兵前来接应。
穆桂英被骑兵包围,面对敌方人海战术与成吉思汗的狙击,她将武器换为梨花枪,不断放出魔力扫荡,任何人马兵器不得近她的身。
维特勉强缓过来,看到骑兵们正猛攻九天玄女所设壁障,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她的手臂大吼:“我们根本打不过她!”
九天玄女被维特吓着了,连忙加固壁障,将另一只手覆于维特手背:“为何?”
维特又吼:“我看到她一胳膊的令咒啊!她肯定是想把别的从者吸引过来灭掉!我不想你在我眼前……”
“不必惊慌。我乃女神,还怕那鞑子不成?”九天玄女虽这么安慰,心里却没了底。若维特所见为真,那Archer的御主是什么来头?
此时此刻有两人将战场全部看得真真切切——苏皓毫无风度地趴在阶梯上,韩信也蹲在一旁。“强征”来的破摩托就这么倒在地上,好似废品一件。
在这通道中,半透明石阶下,从古至今大小事件一览无余。韩信载苏皓来到这里时,苏皓突然大叫“她在那里”,韩信只好停车,让御主下来看看。于是,这场惊心动魄的直播从夜狼跟维特交手开始,让苏皓手心出了汗。
韩信发现成吉思汗强行耗去夜狼魔力时也看出其用意,心里感叹大汗究竟还是聪明的,而后催促苏皓:“再看也没什么意义了,圣杯要紧。”
“她怎么会有那么多令咒?”苏皓再看一眼匍匐前进的夜狼,觉得可疑。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走吧!”韩信再催。
“不对!她要是真有,早就一言不发把对手扫荡干净了,怎么会让Archer打得那么辛苦!她就是故意画上去唬人的吧,她就喜欢吓唬人!”苏皓越想越感到不对劲,两步前去扶起摩托,“Archer的死活我可以不管,但我要给她背过来!”
韩信不能再放任苏皓如此,拔剑一横,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御主明明想救世,却总困于少数人等。”
“眼前的都救不了还救什么世?!”苏皓恼于韩信拔剑相胁,昂首挺胸,指指自己脖颈,“连我都敢威胁了?你试试?”
韩信无奈,只好拿出杀手锏:“再说御主也不会骑摩托吧……该不会想一头撞死,给其他御主减轻压力?”
苏皓一下哑口无言,憋了几秒才吐出三个字来:“你,气我!”
“请御主放任她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吧。她要证明自己的力量,御主自以为是的拯救只会让她苟且活着而已。只要御主拿到圣杯时别忘记有她的功劳就好。”韩信跨上摩托,示意苏皓也坐好,他们即将进行最后的冲刺。
最后一级台阶之上是不透明斜坡,两边墙壁倒是趋于透明。韩信可以望见其他三面的通道,它们的终点是一座秦汉风格大殿。“鼎”就在殿正中悬浮着,结界还未被破解。两人冒失闯入大殿,打不开那层结界,只好干坐着等。
穆桂英头盔掉落,长发散乱,风中飞扬。纵然有名有姓的英灵,久战必然吃不消,连连露出破绽,被周遭围攻的士兵命中多次,左肩又中成吉思汗一箭,只能单手使枪。那些被她杀死的敌人皆粉化飘散,因此没能堆出座尸山,这让穆桂英很不解恨。
成吉思汗认为穆桂英撑不了多久,担心女神再破结界,遂御马上丘,打算先一箭破她屏障,再一箭杀其御主。
这丘也是夜狼观战之处。此时她已坐在马背上,累得想趴倒了睡个三天三夜,可每当记起自己还身处名为“圣杯战争”的破事儿中时,她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困得睁不开眼了还不能睡觉。她抱紧了马脖子,半张脸都埋在马鬃里。感觉到成吉思汗越来越近,她打个哈欠,睁眼就抱怨:“你咋这么狡猾呢?”
“你能理解本汗就好,”成吉思汗也觉得有一丝过意不去,立马转移话题,“枪兵和术士很快就会被击退,哪怕本汗的结界支持不到她们死去的一刻,当结界褪去,本汗也能取下她们,连同刺客的首级,给你欣赏一番。”
“我对女人没兴趣。”夜狼转过脸,望着结界内远方那片空旷的草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空旷。那里有一群群野兽跑过。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位大汗的心中是真的装了片草原。他将他一生为之战斗、牵挂的家园呈现于此,如果有机会让结界停驻,独自骑马闲逛,那该多好……
利箭破空,击碎九天玄女的壁障。凶悍骑兵涌入,九天玄女猜到成吉思汗下一步怎么走,连忙抱起维特飘离。下一瞬,又一支箭结结实实扎在方才维特修整位置。九天玄女这步走得慌乱,那些士兵速度很快,填满下方空地,令她无法落下。她既要防御来自近处地面的箭矢,又得留意远方攻击。
而她的战友,或许要埋葬在人海中了。
穆桂英逐渐使不上力,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走到尽头,却忘记曾经是如何“死去”的。刚被召唤不久,她与拔旗闲聊时曾问过他,人们如何记载她的死因。拔旗为了自己的漫画确实查过很多资料,但不忍说出口,只是嘟嚷:“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种死法,大家说法都不一样,我怎么跟你说?再说真记起来了也挺疼的吧?忘掉挺好。我肯定会给你个好结局的,放心吧。”
她没听明白,只见拔旗看一眼手里的金属方块,从小板凳站起,跨过散落的画稿,去门口拿他的大衣。
“我得去机场接一个人,如果你想看看现在的世界,可以跟我出门。”他背对她,披上大衣。
她扫一眼地上那一幅幅画,有点纳闷为何御主画的是她……难道他们早已见过面?她回过神来发现拔旗还在等待回应,连忙点头,灵体化后随他出门去。
拔旗披好大衣,迟迟等不到穆桂英答复,回头一看,原先穆桂英坐着的转椅空荡荡的,室内竟连人影都没有!是梦吗?他画得走火入魔以至于出现幻觉?他发疯般找寻,甚至看过地面上每幅画的背面。
最后他一头撞进子酉房间大叫:“你看到过一个姑娘没!穿着盔甲,拿着大刀……应该刚从我房间出来!”
“什么姑娘?你画的那什么穆桂英吗?你该不会跟你的漫画角色梦中约会了吧?要手纸吗,自己拿!哈哈哈哈哈!”子酉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向拔旗,没注意到他猴急得不正常,只觉得这男人比自己还搞笑。
“呸!死胖子!关键时刻毛用没有!”拔旗猛一跺脚,冲进院内,忽见大门口有一人伫立,金色头盔,鲜红披风。他几步冲上前去,高兴得大叫:“桂英你可别乱跑了,圣杯战争可不好应付!”
那人影背对他,动也不动,轻声道:“圣杯战争吗……已经结束了。”
“什么?!”拔旗大惊,绕至人影另一边,发现那还是背面——头盔染血,披风残破,甚至还有些透明。这一面的她从沙场归来,气息微弱。
“已经结束了……属于我们的圣杯战争……已经结束了。”她似乎只是为了告知此事而来,当言语画上句号,她的身子逐渐、逐渐淡去。后方一切也愈发清晰起来。
那是方方正正的现实。
游城担心影响拔旗休息,没有开灯。黑暗中的他自己也开始打瞌睡,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他调整姿势再次入睡,忽闻拔旗大喝:“桂英!”这吓得他一晃脑袋,原地弹起。
从噩梦惊醒的拔旗伤口隐隐作痛。更让他痛苦的是,他似乎在梦里看到了她的死。
他很害怕,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不过三秒,游城感觉到那个邋遢的大男人坐在床上抱膝痛哭。其实他也发现自己跟穆桂英的魔力通路似乎断开了,只不过他可不会将拔旗摇醒,告知这一噩耗。
令游城不解的是,拔旗哭过几声忽然又躺下睡去。游城眼看圣杯战争走到尽头,心想自己该订张机票回时钟塔,便伸个懒腰,起身给拔旗拉上被子,走去盥洗室好好洗了把脸——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