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世子朱徽焲的进京诬告导致整个岷藩陷入灭顶之灾

宣德四年(1429年)十一月,行在都察院对一位已经致仕的前工部员外郎李宣提出弹劾,指出其人此前因公到江西出差之时“违限”,也就是没有按时返回,应该对其问罪。

当朝皇帝明宣宗朱瞻基有些吃惊,因为之所以让李宣致仕,主要是他的女儿刚刚被册为湖广岷藩镇南王妃。此外李宣本人确实也太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退休回家,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没处理完的案子。宣宗略一思考,“上曰:‘彼为国戚,又已致仕。违限小过,不足究。’”

据明代著名史学家王世贞所著《弇山堂别集》的记载,镇南王朱徽煣在天顺七年(1463年)薨逝之时的年龄是64岁,则其出生年份当在建文二年(1400年)。换句话说,宣德四年(1429年)的时候,这位大明郡王已经差不多是个三旬老汉,怎么刚刚才成婚?

颠沛流离的岷王家族

由于在云南和西平侯沐晟争权失败,岷王朱楩在整个永乐年间都被四哥朱棣打入了冷宫。明面上岷王的封国还是云南,可是他自永乐二年(1404年)开始就长住南京,四哥既不让他就藩,也不更改他的封国,就让岷王一家子窝在南京的临时居处之中。

永乐十八年(1420年)九月,朱棣正式下诏改北京为京师,不再称行在,南京则改为留都。当年年底,皇太子朱高炽、皇太孙朱瞻基相继从南京迁居北京。而朱棣同样没有忘记岷王,点名让他们一家子也跟着一起来北京。这可真是特殊待遇,因为同样没有就藩的韩王兄弟就留在了南京。“岷庄王楩,太祖第十八子,母妃周氏。洪武十二年三月二十三日生,二十四年四月十三日封,二十八年之国云南。三十二年八月有罪削爵流漳州,永乐元年五月初一日复爵之国。与西平侯相讦有异谋,居京师。十八年十二月徙居北京。”

朱高炽

在北京待了差不多四年,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七月朱棣驾崩,八月皇太子朱高炽继位。苦熬了二十年的岷王终于等来了出头的日子,因为新天子把他的封国改为了湖广武冈州,可以即日前去就藩。

当年十月,仁宗派人护送岷王父子前往武冈州就藩,命户部岁给禄米千石,钞二万贯,另外又让兵部将已革辽藩远安王府内的典仗校尉充当岷王侍卫。仁宗在位不到一年即暴崩,皇太子朱瞻基继位,即宣宗。此时岷王提出想在武岗州秋粮内支取每年的岁禄,新天子认为这个要求很合理,可以答应。“上曰:‘岁禄就本州与王,非独便王,亦免军民漕运,户部如王所言行之。’”

当年因为得罪了朱棣,岷王府长史司大部分官员都被裁撤。待在南京和北京的时候因为离皇帝近不觉得,现在到了千里之外的武冈州后,立刻显出了人手上的捉襟见肘。每年的正旦节、冬至节和宣宗生日,各地亲王府都要派人进表庆贺。而对于岷王来说,府中拿得出手的就这么几个人,宣宗生日在二月,正旦节进表的官员刚回来就要重新出发,实在是吃不消。宣宗哭笑不得,大笔一挥将岷王府的这些进贺表笺全部免除。“丁卯,免岷王楩每岁圣节、正旦、冬至进贺表笺,以王所少人差遣也。”

至于岷王府,则由原本的武冈州州治衙门改建而成,本就狭隘窄小,而且年久失修。朱楩在武冈州仅仅住了六七年,便已经“栋宇朽坏”不堪居住。岷王岁禄只有一千石,几个儿子虽然封了镇南王、江川王、广通王和阳宗王,却连一石米的岁禄都没有,修王府的事情只能找朝堂帮忙。俗话说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岷藩的很多问题,归根结底就在于一个字:穷。

莫名其妙的诬告案

宣德三年(1428年)五月,宣宗给自己的三叔赵王朱高燧写了一封信,里面讲了两件事。其一,前年的时候,岷世子朱徽焲不友其弟镇南王,欲挤之死地。其二,本年四月周藩汝南王朱有爋、新安王朱有熹意欲嫁祸其兄弟祥符王朱有爝及叔父。这些都是“同气相残”的人伦之变,叔父不用多想,不怀疑你。

朱瞻基

宣宗自然是想借宗室之中兄弟相残的恶果来点醒自己那位一直觊觎皇帝宝座的三叔。但是岷世子朱徽焲既然已经是岷藩的继承人,为何要和自己的弟弟镇南王朱徽煣过不去呢?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隐情呢?

宣德元年(1426年)七月,岷世子朱徽焲突然带着府中内使陈荣等人半夜偷偷离开王府,准备进京去告御状。宗室无诏赴京,已经可以视同谋反。所以宣宗一面紧急传旨让世子赶紧回府,一面告诉他有什么冤屈可以“实封以闻”。皇帝陛下没有等多久,很快世子就实名举报他的弟弟镇南王有问题:“戊申,岷世子徽焲奏镇南王怨谤等事。上曰:‘此未必实,然须明白,庶杜谗者之口。’敕召赴京面质。”

在朱徽焲的奏表之中,镇南王朱徽煣谤毁太宗、仁宗,咒诅朝廷,阴养军师,募兵谋反,简直是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宣宗惊呆了,他无法想象既无钱又无兵的岷藩胆子会这么大。为了慎重起见,朱瞻基将朱徽焲、朱徽煣兄弟及相关的内官、内使一起召到京师来当面对质。

然而事情的反转来得很快,到了北京之后,朱徽焲竟然在弟弟的反驳之中节节败退,之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诬蔑。宣宗大怒,将挑拨世子的内使陈荣斩首,朱徽焲则发回武冈州交由岷王自己处置。“遂斩荣于市,而遣徽煣等归,贻书岷王曰:‘徽焲等大逆不道,获罪天地、宗庙,罪在不赦。今遣之归,并封所造诬词往观,在叔祖自冶。’慰劳徽煣,厚赉以遣之。”

说实话,这桩诬告案简直有些不合常理。朱徽焲是岷王妃袁氏所生的嫡长子,而朱徽煣虽然也是嫡子,毕竟只是弟弟。而且朱徽焲自永乐二年(1404年)被册封为岷世子,迄今已经二十二年。

一个是嫡长子兼世子,一个是嫡次子兼郡王,朱徽焲和朱徽煣之间的身份地位有着巨大且不可弥补的差距。正常来说,只要朱徽焲不胡闹,就是下一任岷王的唯一人选。哪怕朱徽煣名气再大,品行再佳,亲王爵位也和他毫无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朱徽焲都没有理由去诬陷弟弟,从而自取其祸。

当年岷王父子在南京那么多年,是不是和汉王朱高煦之间有过勾结?朱棣把汉王打发去山东乐安州以后,始终不让岷王去就藩,只怕也不是毫无缘由的任性行为吧。至于居中的联络人,应该就是岷世子朱徽焲。

而世子进京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宣德元年(1426年)七月。就在一个月后就爆发了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二场皇室内战:汉王之乱。那么朱高煦在起兵之前,是否有可能派人联络过岷世子朱徽焲?而这个消息,会不会无巧不巧地被镇南王朱徽煣给知道了。

这位镇南王殿下是一个宫斗高手。他又是否利用此事要挟兄长,最终迫使其进京告御状,打算险中求胜?所谓的“诬毁仁庙,诽谤朝廷”恐怕未必是假,但对于宣宗来说,勾结汉王更加罪不可赦。所以无需任何辩解,宣宗直接就将此案定性,而31岁的岷世子朱徽焲也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岷世子回到武冈州之后,其父朱楩究竟会如何处置他呢?处死还是囚禁?由于史书中并未记载,也不好妄自揣测。看着朝夕相处了三十一年的嫡长子落得如此下场,只怕岷王心中也不好受。

朱楩

按理朱徽焲既然已被废黜,其弟镇南王就应该顺位进封世子。然而终朱楩一生,始终未曾向朝廷提出过这个请求。他可是太祖诸子之中最后一个离世的亲王。如果朱楩在晚年请立朱徽煣为世子,想必朝廷于情于理不会拒绝。他之所以不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心中对这个嫡次子一直有恨呢?

如果真是这种可能,镇南王要挟世子的行为,很有可能导致整个岷藩都遭到灭顶之灾。朱楩一共五个儿子,结果因为镇南王的关系,三人被废为庶人,还有一人被迫离开武冈州迁居宝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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